【睡前故事】乌塔（4）(2)

只有手里那一片像雪一般纯洁的东西在告诉我，那不是做梦。我失去了乌塔，但是获得了一种信仰般的热情。这一生我都没有如此笃信过一件事——我会和乌塔重逢。
我飞奔回去找艾齐：“艾齐，我要去找乌塔！”
艾齐没有继续打呼噜，没有转过身去拿屁股对着我，也没有再向我翻白眼。
他只说——
“好。”
他习惯于趴在地上晒太阳，但是那天他迅速站了起来。我甚至还来不及向他解释乌塔是多么圣洁美丽之物。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有一些人会询问我为什么不再挖掘金子，为什么开始填平自己开采的金矿。
其实他们的好奇心并不比艾奇多，询问对他们来说只是社交礼仪。那时我的心被神圣感充满了，我说：“我要去找乌塔。”
“什么？”
“乌塔。对我来说那是世界上最洁净最神圣……”我努力地想要解释，可是对方只是奇怪地看着我，好像我在说梦话一样。
艾齐打断了我：“他要去度假了。”
对方立刻轻松下来，表示对我的理解和羡慕，并祝福我旅途愉快。紧接着他看了看手表，走开了。
现在轮到我惊讶了。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艾齐从不和除了我以外的人说话，可是刚刚那个人一点也没表现出惊慌，就好像没认出艾齐是一只狗。

“放心吧，他九点一刻要赶火车，第二天九点一刻要赶回来。除此之外，那个人什么也注意不到。”
我对艾齐感到钦佩。
我要度假的事情很快传开了，走在路上也常常有人拍着肩膀问我：“听说你要去度假了？”
我点点头，他们就会微笑着祝我好运。但是有一天，我也说不清楚我这样做的原因，也许是我厌烦了这种谎言和敷衍，也许是我仍然奢望一些理解，我说：“我要去找乌塔。”
可能我破坏了社交礼仪的节奏，那个本来已经准备好对我微笑的人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乌塔！”
我还在愣神，就被一把抓住了衬衫领子。
那人恶狠狠地说：“听着，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愚蠢的乌塔，趁早放弃你可笑的念头。”
后来他也觉出自己失态，放开了我，平静了一下情绪：“你会感谢我的忠告，老兄。”
艾齐见他走远，满满踱了过来：“他也看见过乌塔，但是放弃了寻找。他希望你也放弃。”
“我不会放弃的。”我坚定地说。
艾齐深深地看着我：“但愿如此。”
我明白艾齐对我的不信任，毕竟我放弃过关于流浪汉的梦想，但是他还是愿意陪着我，对此我非常感激。
尽管经历了一些波折，我们终于踏上了旅程。我有一种预感，在找到乌塔的那一刻，我将永恒获得一种极高极深的平静，我的灵魂将变得像水一样，柔软但又无坚不摧。人生多么矛盾诡谲，我想要的平静不能从平静中得，偏要从水火地狱里得。我要跋山涉水，要磨尽一切心血，要敲碎了骨头，要像所有跪伏着的信徒一样，得在欲海中辗转受苦，无比卑微地乞求，才能于绝望中望见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