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16)

我是投影，是寄托，是理想，是梦境。是与现实对立的虚妄，是不可能实现的憧憬。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想从我这里得到的，是我也不曾拥有的。可我没法不去敷衍他。你知道那种眼神吗？那种绝望的、又还怀有一丝胆怯的希望，谨慎小心地盼着你给他慰藉。
我怎么能——我怎么能拒绝他。
他真的太想找一个倚靠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一次偏帮被他选中，成为他的避风港。他大概不会想记起那段日子，可是我很怀念。
应当说，他是恨我的、也应该恨我。我竟然会怀念，在明知道他过得很痛苦的情况下。那时候，我们彼此依靠，彼此支撑，慰藉的给予是双向的，风暴来临时有人在背后帮你一把总好过一个人面对。但这些对他来说远远不够，他要面对的是一整个环境里的恶意，我能做的，只是毫末而已。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或许他没有对你说清楚一件事。
高中，这个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高考。这是一个重逾千斤的词，被压垮是正常的，能承受得住的才是佼佼者。每一年的高考季都会传来高三学生跳楼的新闻，当然，我并不是要去批判什么，做为这个制度的既得利益者我没有资格去评判，我只是想补充一个事实：
那个时候，孟境面对的，是父母师长的压力、是周围群体的欺侮、是每一天都比昨天更暗无天日的绝望。
是不是觉得有些窒息？很抱歉让你觉得难受了，可这也是孟境要面对的一部分，他一直有过度呼吸的症状，我不知道这些年有没有好转，但我亲眼见过他发作时候的样子，呼吸进肺里的每一口空气都好像在要他的命……约等于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