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湟乡韵之一：汪尕玉娶亲(2)

空茶，甜茶，枣儿茶，三道茶上完。端上了大水油饼，摆上了炉馍馍，两碟子酸菜炒粉条，重新上了茶。张木匠心想，娘家的礼数到了，想来婆家的礼数也没被挑。
柳家的执事大东柳斜眼端起酒碟子，代表娘家敬酒。张木匠年长辈份高，喝了个六连顺喜。苏大头小辈年纪轻，推推搡搡不想喝，因是媒人喝了个四季发财。新郎汪尕玉一副打死也不喝的样子，柳斜眼也就罢了。张木匠赶紧给汪尕玉使眼色，汪尕玉顺手接过洒碟子，给柳斜眼敬酒。柳斜眼不说不喝，但就是不提酒盅儿。张木匠一看不对劲，劝说：“大亲家，虽是柳家的酒，但是汪家的手。今儿个我们借花献佛，你是娘家的掌家人，欢欢喜喜喝上个女婿娃升的酒”。柳斜眼说：“酒嘛我喝，但欢欢喜喜是说不上”,说罢头往大红柜方向一摆。张木匠往大红柜上一瞧，那个红纸做的请帖原本是靠着八个炉馍馍堆成的小山岗站着，现在已平躺在大柜上。
麻达来了！还是让娘家挑礼了。张木匠连指带推，把苏大头推下了炕沿。苏大头也算机灵，鞋也没穿直奔柜前扶起了请帖。张木匠这才说话：“大亲家，我们把娘家邻友亲戚众人看着起得很，但你家的大红柜油下的光。你看我们的苏姐夫扶着扶着，请帖滑着溜儿哩”。苏大头是汪尕玉的姐夫，也是旧堡子人，顺便把柳二婶的大姑娘柳大双介绍给了自己的大舅子。柳斜眼开口了：“苏姐夫，今儿个我们柳家的姑娘嫁汪家的小伙子，是多亏了你秉公大人，你光脚站着柜前头扶请帖着不成呗”，就将苏大头推上了炕，这才免强喝了个六连顺喜，苏大头因没放好请帖自罚了两盅。

二十一日，鸡叫头遍。众人起身，张木匠吩咐汪尕玉喂牛饮马。发现三个人的布鞋不在炕地下，左找右找，苏大强才哄柳家六姑娘拿出来了。三双牛眼睛儿布鞋上被缝上花花绿的小布头子，鞋没了鞋样儿。张木匠边穿鞋，边对苏大头说：“苏姐夫，你们旧堡子的乡俗把我的鞋弄成个布索索儿了，尕玉娃官戴时有新鞋哩，你的谢媒鞋要分给我一双啊”，苏大头点头答应。
上马宴席摆上了桌，娶亲喜客三个人，送亲爷爷李四喜，送亲奶奶马应存，大东柳斜眼做陪。上过三道菜，执客用木盘子端上四个小红纸包，柳斜眼双手把小红纸包分别递给了张木匠、苏大头、李四喜和马应存，递一个念一遍：这是主人家的个小礼儿，你人前头别看，人后头打开，礼行太小，但你还要欢欢喜喜地收下。正说着，柳二婶挑开门帘，对着马应存直使眼色。马应存从汪尕玉身后下了炕，跟着柳二婶向柳大双的闺房走去。经过窗前时，马应存撕开了小红纸包，里边是两张一毛的纸币。
刚进闺房门，柳二婶小声说：“她新姐，红身转包袱里没裤带，丫头裤子手里提上着出门哩吗？” 马应存翻看了一下，真没有。马应存回到上房，把苏大头和汪尕玉叫到中堂地下，“大头，你又把大头祸闯下了，红身转没拿裤带”。汪尕玉一脸迷茫，“姐夫，红身转包袱是我姐儿给我的，我没打开过”。苏大头瞪了汪尕玉一眼，挑门帘进了屋，紧贴张木匠耳边说两句。张木匠嘴角一提，一丝笑立即挂上了脸，“大亲家，常言说行应干是行不是。你看，今早这个事儿，你还要抬个手，过去给个”。此时，马应存也贴着柳斜眼耳边说了几句，柳斜眼的脸慢慢拉长了。“好我的张亲家，这个事儿是我们老二媳妇不答应，我再不好说”。空气中有些许火盆里煤块子燃烧的煤烟味，象雾一样飘过，迷住了屋里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