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大海的幽灵(3)

　“愿羽先生的光芒，穿过两百光年的空间照耀你。只要你还没老死。”荆书泽不正经地用神父的口吻调侃好友。
　“那祝厄洛斯的粉色光辉常照你身”云啸反驳道。
　荆书泽没说什么，云啸也突然沉默了。夜依旧寂静，这头钢铁巨鲸悄然无息地划过茫茫大海。
　过了一会，荆书泽突然有点忍不住漏出笑声，好友也憋不住嗤嗤地笑着，犹如金属共鸣，两人肆意的笑声像开闸的水库奔涌而出，久久飘荡在空旷的夜海上。
C．
荆书泽总在雨天出去散步。
　他身着宽松的黑色风衣，撑起大伞，步入雨中，然后戴上AirPods。内部的集成芯片自动运行降噪算法，精密的振荡器发出反向声波一笔勾销了淅淅沥沥的雨、风吹树叶、往来车辆的汽笛......世界瞬间寂静。
　《Daisy》在耳中奏响，循环播放。
　这世上有太多歌取名为Daisy，一种早春开花的多年生草本菊科植物，中文名是雏菊。据说意大利人认为她具有君子的风度和天真烂漫的风采，于是在投降盟军的1943年推举为国花。在罗马神话里，白色雏菊是森林中的妖精贝尔帝丝的化身花，一个活泼快乐的淘气鬼。它的花语是：纯洁、天真、和平、希望 ，以及“深藏在心底的爱”。荆书泽听的是一部动漫的片尾曲。每当一集结束处，动人的前奏自然地插入画面并过渡到ED，带着爵士感的伴奏配合主唱优雅的歌腔贯穿时长一分半的结束画面，最后男主角拿出藏在背后许久的一把五色雏菊花束，女主随之默契地轻轻点头、微笑，并伸出手想接住花束，但一阵风吹过，五色的花瓣随风而逝......

　他一边踱步在岳麓南路，一边想着《The Great Gatsby》里名为Daisy的女人，和那位值得“世人全部穿上军装，立正敬礼”的Gatsby，以及他们之间难以言说的爱情。荆书泽还未谈过恋爱，这位17岁的高中生对男女之间的那种“特殊感情”的具体了解，大抵来自文学作品、动漫和电影。每当和朋友聊起相关话题，他总是旁证引博、条分缕析，致力于将这“肤浅的玩意”一层层地剥开，然后大加斥责，判定这歪腻的人际关系在哲学意义上是引人堕落的。即使他暗恋班上的同学欧阳子芊已长达三年。
 他还是和她说不上几句话，偶然相遇就压住激动的情绪，板起脸，冷若冰山。最近的一次是2个月前欧阳子芊找他借插头充偷带来的苹果X，而他只是把自己的插头给她后，丢了一句：“充完就快点还。” 
　当天晚上，荆书泽窝在被子嗷嗷恼怒，决意下次一定要抓住机会展现自己的男性风度。虽然60多天过去了，时机仍未到来。
　按照损友的说法，荆书泽是个彻头彻尾的怂包，“你小子除了天天嘴炮，还会什么？下次一定？”。
　荆书泽自认为成绩优异、学识渊博而且长跑了得，考试成绩年纪前列，“自耶稣他老人家出生以来的所有伟大著作无不涉猎”，在校运会三千米跑上也屡次冲进前5（包括体育生）。然而一旦面对欧阳子芊，他潜藏在内心的骄傲伴着思考能力无声飞走了，大脑皮层运转不畅，四肢肌肉指挥失灵，关节处的润滑液分泌量降低。自诩“Alpha Man”的男人在他的维纳斯面前丧失心智，沦为发出金属音的机器人，“咔叽咔叽”地按照系统指令运行。荆书泽内心渴望着拥有《机器人总动员》里WALL-E的勇气, 跨过茫茫星海去拥抱属于他的E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