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天上在下雨。雨并不很大，像冰凉的一堆柳絮，缠绕在每一个行人身上。他讨厌雨。厚重的水汽会沾湿他的大衣，有种让他烦躁的束缚感。所以条件允许时，他很少会在雨天出门。今天算是例外吗？说不好，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几乎天天都在下雨，他却孤身在外不停奔走。好在不久前，一切都尘埃落定。他有心想淋雨——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又怕雨水淋湿怀里的花。于是一把黑伞举过头顶。“你想过送我花吗？”一场艰难的战斗中，她一边用力地给自己缠上绷带，一边笑得漫不经心：“你送的话，我要玫瑰”他无意理会她，和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相比，队长此刻的布局讲解更为重要。但他看到了一点意外的东西：她在颤抖。所以他记住了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为他突如其来的颤抖。怀里的玫瑰经过他精心挑选，每一朵都似燃烧的火，拢在怀里，好像在拥着火炬前行。然而它们终究不是火焰，不能在冷雨中带来丝毫温暖。
寒冷几乎冻僵了他的心脏。她要他送的玫瑰，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不太明白。是吗？他听见自己问。他不明白吗？他明白吗？他该明白吗？他不该明白吗？他真的，一点不曾动摇过吗？——好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他看着她。看她明亮的眼，看她左眼上直直划下的伤疤，她眉梢上耸立的一枚痣，她被自己长久亲吻过的嘴唇。他看不到其他的了。但她的照片委实太少，她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这么一张安安静静的，没有疯狂没有肆意，只是嘴角微微上挑着，说不清是平静还是悲哀。这是无意间拍下的。原本的照片里他和小队的同伴交流着，她只占了很小的一角。可是怎么会？她那样的人，到哪里都是焦点，她拥有那么浓墨重彩的人生，怎么会甘居于小小的一角？照片里是小小的一角，在这座公墓数不清的墓碑里，她还是小小的一角。他感到不舒服，水汽太重了，他的手只能低低垂着，再难甩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