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帽子(2)
可后来,账本上的漏洞越来越大,她也跟着越来越惆怅,甚至表现出了一点不安,老板和老板娘——也就是她的哥哥嫂子,也开始着手查这件事……不过,这没什么好查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是谁做了手脚,一直以来的看破不说破,却被当成了傻子的标志,无疑让人心寒。但终究是“一家人”,辞退了她们姐妹后,事情也就这么了了。玲和嫣,哦对了,加上嫣的老公,三个人的自作聪明,给她们戴上背叛的镣铐,贴上偷窃的标签,在她们的“良知”上泼上污水,紧接着又把她们扔回那个鱼龙混杂的交际圈。
如果只是这样,我不会写这篇文章,那么我现在写了,恰恰是因为,玲可恨,可笑,又可怜。嫣很是会煽动人心,用有关亲情的说辞,将玲推到了这场戏的主角,得了便宜后,她就在外面找了份零工维持生计——毕竟她那么会说,很多地方愿意要她。但玲就不是那么好过了,她在这场大戏里什么好都没捞到,最后草草相了个亲,做起那套生儿育女的流程,在她的朋友圈里,我看到她的脸上还是带着那个弧度的笑——似乎笑得不那么僵硬了,但她还是戴着那最土的红帽子,做着最粗的活。
她分明可以选择别的路走,可她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一想起她,我的心里总像堵着什么透不过气来,所以今天我得把这些话说出来。我想说,我从未忘记她戴着那顶土里土气的红帽子来接我时,同学们的反应让我感到的尴尬,可我也从未忘记,那顶帽子下,那张冻得通红的脸和那双急切寻找我的眼睛。我不会忘记在“父母很忙”的小学时光里,那个在一旁倾听我胡言乱语还时不时发表意见的人,那个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都想学习一下的人,那个认认真真跟我做游戏,输了还很不服气地说再来一次的人。可她生得“不好”啊,真的不算好,她生成了个女儿身,被亲生父母嫌弃地丢给我爷爷家,早早就辍了学,分明是几个人的小家庭,她却在这“偌大”个“家”里蒙头转向,错信了那个满口亲情的“姐姐”,落到如此下场。
我厌恶她,她包庇嫣骗我的父亲——或许这份厌恶会贯彻我的一生;但无法否认的是,她又清晰得刻在我的回忆里,组成我小学生活中那部分美好的时光。可如今,确切地说是上了高中以后,尤其在我深陷名为“人际交往”的沼泽时,我不住地想起她,因为我看到,从某一个角度,我和她其实很像:我们在孤独中成长,又敬畏着孤独,我们被身边的人愚弄,却最终只能接受现实;可我们又不一样,我比她幸运一点,我的老师和父母教给我道理,做一方港湾,让我在受伤之后不至于跌入深渊,反而给我能拥抱孤独的勇气。可怜的她却像一个在无尽迷宫里拼命奔跑的人,从被亲生父母送走的那一天开始奔跑,直到被逐出的那一天,她也未曾醒悟:她将自己困在了“亲情”和“利益”织成的网上,天真地相信这“美好”的世间会给她这么一个可怜的人偷偷地开一扇门,可这世道没有,这世道不仅没有,还为她安排了她的“姐姐”——它给她散下迷雾,却从未给予她一丝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