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传奇】第十三人(4)

咚。
一本书砸落下来，激起一层轻灰。
大红的封皮上，金丝银线缠绵互绕，在飞扬的尘埃中熠熠生辉。我无法念出封皮上歪斜扭曲的铜漆色题名，因为那些文字绝不存于大陆上任何一部词典，它们的归处只该是长眠海底的羊皮古卷，抑或是默立荒原的无名尖碑。 
诡异的眼群如烟消散，我却悚然察觉到更多的视线——脚底、肘边、头顶……整幢老屋如活物般摇晃起来，粗重的吐息扑灭了烛光。漆黑的液体沿着屋顶滴落在两侧的木架，缓缓流向我冰凉麻木的脚趾。 
“嘶嘶……嘶嘶……” 
——不，这不是什么黑色液体。 

对这种声响的记忆我一生仅有一次——那是我年少时随祖父深入北爱尔兰的榉树林，见识那细长冷滑的躯干藏于枝叶伏在土里。在一阵阵摄人心魄的吐信声前，就连炸开过狼脑袋的猎枪也难以寻觅到它们的踪迹。 
我爆出一句积压已久的咒骂，甩腿狂奔起来。嘶声紧随脚步，迅速吞噬屋顶房梁和干裂的石灰墙壁。在这片可憎汪洋淹没大门的前一瞬，我跃过门槛，抓住月光，踩住了青灰大地。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 
日夜辗转，只有那本红皮书静静地躺在床头，陪伴我渡过了一个又一个波诡云谲的梦境。然而再辉煌的大厅、再美丽的幻景也比不上眼前这间窄小的卧房——空气里的酸味、柜脚的锈迹、墙壁上的霉斑……那些曾被我闷头抱怨了一个多小时的疵病，如今都显得格外和蔼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