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民国一日春 第一回(3)

“懂得。”
做完了一口气不喘的演讲似的，她又低低提起步子来离开了门坎。
刚刚往反方向跑开的妹妹红，紧随而至的果然是麻理沙——众所周知的最快溜号还有手脚不干净。头发比较洋气，在她还没进城做学生不安分念书的时候就给染了金色。麻理沙其实挺白净的，没麻子，因为给自己取个笔名发音叫Marisa，说是翻字典找了个Malice——恶意的单词，取其谐音，大有点厌世嫉俗的意味。
“老板娘！照例拌盆鸡爪，新年吉祥送个卤蛋呗？”
“成，送俩。慢慢吃——”
妹妹红马上要化身百花园里的亡命徒，在这快要终了的旧年的最后一日的傍晚，片叶不沾身——飞快地一个个约到她中意的那些个姑娘们。
一个也不少喽。
虽说阴历新年还要盼着好久才到，但公历新年呢，到底也是要过的。顶着大红蝴蝶结，迎面向火红的夕阳跑去，穿过街道、擦过雨棚、避开熙熙攘攘，要不是她身后没人追着，大致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干了啥坏事的小偷才对。

刚刚好赶上了国中下课的敲钟声。女学生们簇拥着就挤了出来，放眼望去一律扎着大辫子，垂在或左或右的肩膀上，而不用趴着，也能望见密密麻麻的黑皮鞋。
她们一致认为，公历年还有阴历春节全都要过。原因现实得狠——有假放还有游行活动，年青人都爱热闹，就都爱元旦节。
被俘获的第一个女孩子，就是这儿的女学生，王堇子，但她自己说更愿意被叫JinZi Wang。和众同僚一般，扎着单边大辫子，头上时常一戴圆顶帽还有眼镜框。认识的人都晓得她最喜欢凿弄些近乎牛鬼蛇神的东西——好几次讲那红公馆是鬼宅，说馆主是什么没法见光的吸血干尸啊然后被宪兵队灵瞎子骂得不轻。那没办法，人家毕竟还是个外交公馆嘛，连那位从江北举家迁来的国军营民社部预备役高材门生，人称天地大灵光的苗苗在巡逻巡街时都得避它个两条巷子。
“坏娘娘的——这堇子咋就溜这么快呢……”
女校门口的摊子就多得比退潮的滞蟹还多。像什么列着牌子的“山茶绣球夹竹桃太阳花香染甲”；清一色全是各样舂捣儿和红紫黄蓝青的干花瓣，以及卖“冰雕”的——该说是雇童工犯法呢还是不爱护动物犯法呢，反正一个小孩子模样的套浅蓝花布汗衫的女孩子在那儿摊子边蹲着，手里还整了几个盖着层厚厚冰块的青蛙，怪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