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原(2)

“您好？”
陌生的嗓音带着青涩，他沉默的转头，瞧这闯进他领域的不速之客。
应当是迷路的旅人吧，他的目光穿过树丛细密枝丫，落在来人背着的登山包上。
“那个……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是来旅游的，不小心迷路了，看见您这有火光，所以……”一身狼狈的旅人有些局促，只敢抬头看一眼就忙不迭的低了头，紧张的揉捏着衣角，“我可以……在这待一晚吗？”
他拨弄了一下火堆，没有回应。旅人有些失望，但也不意外，毕竟像自己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陌生人理应会被怀疑，他向后退了一步:“我明白了……打……打扰了，不好意思……”
山与原静静的，旅人听见他发出了声悠长的叹息。
肝肠寸断似的，无力至极似的悠长的叹息。
他给旅人让出了一个位置，旅人看着火堆边的光晕，喜悦攀上身子，慰热被夜风吹的冰冷的胸口。
旅人走到他身边坐下，转头看他黑色的微弯的背，看他一直注视着的山与原，但旅人什么都没看见。
夜慢慢深了，狼崽子黏黏糊糊的挨着他的大腿，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哈欠。跋涉了一整天的旅人困了，从包里摸出一条小毯子，裹在自己身上，眼皮慢慢沉重垂下，狼与人的呼吸都变得绵长，被风送进黑夜的深处，只剩轻轻跳跃着舔舐新柴的火堆陪着依旧望着山与原的他。
清晨，他将旅人送下了山。

途中，两人没有一句交谈，到了能看见村中旗帜在风中飘荡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目送着旅人回去。
旅人走回繁华，他归了山原。
在村里唯一的酒馆，旅人走到吧台边，阳光就穿过酒馆的窗子落在地上，旅人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了昨夜火堆边那个黑色的微弯的被狼崽依靠着的背影，想起了那声能颤动人心的叹息，他突然想跟人分享，便喃喃着将它讲了一遍:“老板啊，我是不是做了一个梦呢？”
“这不是梦。”酒馆老板垂着眼，“他也是个可怜人，大概是十年前吧，他带全家过来玩，结果老婆孩子都丢在这山里了，到现在都没找到，他之前跟你一样，也是个活泼的人，不过现在嘛……”
“这山上什么都有。你们不会担心吗？”旅人这么问，老板轻柔的擦着手中的玻璃杯，淡淡的回答:“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那片山原还在，他就不会寻死。”
旅人抿了口啤酒，被那酸涩的滋味惹得皱眉。“你还年轻，你不知道。”老板放下玻璃杯，转而摩挲起无名指上的老旧戒指，眼尾眉梢间都是平凡的幸福，“有牵绊的人，总是会活的很坚强。”
旅人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只是默默地坐在吧台前，而在山与原的怀里，他带着狼崽往灵魂归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