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归

那是中秋节的前一晚，为了让我们早点到家，学校中午就放了假。在收拾整理完宿舍后，我便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在行完两个小时水路后，我终于登上乡里的圩堤，看着江面拉长粼粼的波光，亮眼的夕阳暗沉了它身后的房屋，我知道已经五点过半了。我振了振精神，欲要消除下船后还存在的摇摆感觉，还有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路要走嘞。
慢慢的，西天的云霭由蓝灰色变暗红，云涛聚集，如地狱血红的火海般翻涌 。我像围在篝火旁的尼安德特人样对这红色充满敬畏。
"只要穿过这长长的林路，就快到家了"我心想。排排树冠隐密，我如千年前莽僧在这有形的黑暗中行脚。他曾经和曲臂撑头侧卧的庄稼汉对目而视，那汉子光着膀子住在潮湿的草棚里。
走出林带，青夜澈明路的尽头。凹凸板结的路面树影起伏，朝右手平望过去，月亮已升至眉尖。清辉照耀右手的内湖上，似黎明东方的晨曦;不，那是湖波下沉水夕阳的返照，刹时我觉得只要跳下去，说不定能回到昨天傍晚。 
或许盘古开天辟地，第一次见到光，光对他来说是一种错觉。
落月清白，荒田生起白霜。恍惚间看见一座长屋坐落荒田间，斜矮的屋顶泛起惨淡月光， 眨眼间却是座孤坟被夜雪覆盖着;我不禁感到恐惧。四野幽邃，月光如此寻常，草芥莫名朦胧。
那还是上世纪八二年的夜，现在快要四十的我回想起来，仿佛自未到过家，一直在行走着。我曾笑着和丈夫说:"都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我从没有想过和你一起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