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堂良篇(4)

主持人去报幕了，孟哥向我伸出了他的手，我一把握住，他拉我起来，我看见他的笑颜，那一如九月京城天空般明亮清朗的笑颜，我突然就不害怕了。
“下一个节目，八扇屏，表演者孟鹤堂，周航。”舞台的灯光真耀眼啊，观众的掌声真让人陶醉，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好的事情啊，我愿意死在这三尺案台之后，孟哥说得太好了，怪不得他是师傅的头鹤弟子呢，真的太棒了，我愿意一直一直陪着他说下去，只要孟哥愿意，我愿陪他说到满头白发牙齿掉光，孟哥真厉害，他不但有卫玠之容潘安之貌，他还有子建之才啊。今天师傅給字了，从此以后我叫周九良。
“下一个节目…，表演者孟鹤堂，周九良。”从那天开始，孟鹤堂后面永远跟着个周九良。从十七到二十五。这九年间我们不知跳过了多少“铁门槛”。我也从青涩的少年变成了真正的男人。《何晏集解引》中马融曰：先生，谓父兄。在台下我称他孟哥，台上我爱叫他先生。我和孟鹤堂亦师亦友，亦父亦子。孟哥找回了我原本想藏起来的孩子气，他陪我度过青春期，他允许我耍赖撒娇，他给了我任性叛逆的权利，他替我完成那些人情世故帮我挡住所有的凄风冷雨。
他永远在那里，我一眼的距离。而我十七的时候，他也不过才二十一。我不知他是怎样度过他的青春期的，他应该是比我还要小就离开了父母故乡的，他很少说，我也就不去问。只是在唯一的一次酒醉后的零星片语中我笃定先生他经历过世事，也是在偶尔偶尔的时候我会在他温柔和煦的笑容里看到他眼底的沧桑。

从第一次和他一起登台开始我就知道，孟先生心里有星辰大海。有一次在我们跪拜了祖师爷准备上场的时候他和我说：他希望死了以后也能把相片挂在这里。孟哥是个泪窝子很浅很浅的人，那一刻他的眼圈又红了，我是个从来不哭的人，那一刻看着先生我竟然流下了眼泪。
我们第一次在小园子里开专场，下台鞠躬之后听着台下经久不息的掌声，先生和我说：周宝宝，我们一定要登上更大的舞台，我们一定要演遍中国所有的剧场！为了先生的梦想为了我们钟爱的事业，我勤学苦练精进技艺，连师傅都夸我是个好苗子，叫我“小先生”，那天师傅还夸我孟哥假以时日必能成角儿。
从先生握住我的手我们一起登台说八扇屏，到2018年9月东方卫视演播厅漫天的五彩花纸纷纷飞落，我们用了将近十年时间。先生终于举起了总冠军的奖杯。先生沉稳镇静地致辞，感谢师傅感谢国立师爷，感谢将作品让给我们的金霏陈曦，先生今天真棒，泪窝子浅的他竟然没有哭，“我最感谢的是他，我的搭档，最感谢他…”他拉过我，他把我紧紧地拥抱在怀里，他还是哭了，我却笑了，我感觉我的心的最深处开出了一朵花，我绽放出最美的笑容。
我想起了我们说过了无数次的金兰谱，他是羊角哀我就是左伯桃。那一夜我们也梦见了百万雄兵，那一刻我们鲜衣怒马仗剑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