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d diary 101(2)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白天101门锁紧闭。晚上他的门留着缝隙，那缝隙像是会屏着气呼吸，里面黑得和他眼睛一样幽不见底，耐人寻味的味道会探出头来催促我快点跑。
有一天夜里，我梦见他光着身子，变成一个闪着红光的四边形剪影在房间里欢快地咒骂，声音刺耳回响。我醒来的时候确实刺耳，听见的却是喊叫和哭嚎。本以为又是楼下男主人的经典把戏，结果第二天早，101门口热热闹闹，里面有一帮人在打扫，隔壁邻居出来指手画脚。我听见他们说，小姑娘联系不到，还把房子弄得乱七八糟，留下满屋子的垃圾就消失掉。
凑热闹的便利店阿姨突然嘶吼咆哮，她在垃圾袋里看见一段猫毛和一根辫子后开始不依不饶。房主生气地关门阻挠。我还是受不了那股耐人寻味的味道，不想多听就转头走掉。
阳台上的苦瓜蔓越爬越高，我把它送给了一楼的隋奶奶。隋奶奶有院子，夏天的时候我能从阳台看见她院里的一缸锦鲤和满园的栀子花，我想她院里应该有地方可以长得下它。隋奶奶不出门，隋奶奶听力不好，我在她家里准备走的时候，她拉着我说她孙女特别爱吃打糕，她说隔壁101的小姑娘你有没有见到，也很喜欢吃打糕，她说她有个盘子还在她家，她说她好久都看不到她。她说她玫瑰养得极好，她拉着我看阳台的玫瑰花，她说隔壁的小姑娘也喜欢她的花，原本经常会来她院子里陪她，她会在这里边晒太阳边给她梳头发。她说她辫子好长，和她孙女小时候一样长。她说她有今年新舂的打糕问我要不要，她说有时间一定要来看她的花……

回家后我仔细想她的话。那感觉就像，突然发现晾衣架上挂着一件我从来不记得的衣服一样，是明确但又不具体的怀疑。
在睡不着的早上，我依旧去看太阳。刚睡醒的太阳，有时候光明正大的漂亮，有时候偷偷摸摸的明亮。关于四边形的冲击太深刻，我还是不太敢到铁轨那旁。
凉亭里的风很凉，我喜欢在这看书看树胡思乱想。除了路过几个工务段的工人外，这里没人会来，静得像油画一样。偶尔风吹鼓黑色塑料袋，飘摇在树枝上，让我想起他韧性的脖子和四边形的头发，脊背悚立，心底发凉。
回家的路上有一座被废弃的仓库，铁路材料库的墙是浅紫色的正正方方，在我记忆里，门窗一直被木板钉得死，弯曲的栅栏在秋天会招惹来成群的红蜻蜓。没人的时候这里静得出奇，好像蒸发了时间，真空了空气。
不过偶尔，我路过这的时候，窗户上的木板会掉落出缝隙，那缝隙像是会屏着气呼吸，里面黑得幽不见底。熟悉的那种耐人寻味的味道会偷偷渗进火车的轰鸣声里，突然飘来吓我一跳。我一直觉得那些巧合的想象都是四边形的错觉。
直到今早凉亭里，我看到一本黑色的圣经，方方正正地摆在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