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3)

这极熟悉的话仿佛从很远的地方破空而来，一下划开掏出了他记忆里遗忘很久的东西。
戏子从小的戏路并非一帆风顺，他挨过很多次打，也罚过很多次跪。就在后院里的那颗槐树下。
槐树贴着墙根，长得枝繁叶茂。
戏子被罚跪的时候就喜欢仰着头看，看阳光穿过层层叠叠槐树叶。
突然有一天，他发现槐树叶里多了一颗头。
一颗浓眉大眼的，眨巴着眼朝他憨笑的头。
正当他还愣着，那颗头却先开了口“你长得真好看。”
这话从他出生至今十一年来他被夸过无数次，也并不做什么反应。
这么想着，那颗头却伸出手扔了一个小布包下来，正好落在他膝前。
戏子左看右看，确认了没人，就伸手拿起那布包打开。
里面是已经摔碎了边的两块桃花酥。
戏子没见过，只闻着味道肚肠便咕咕作响。三两口便吞进了，还咂着嘴回味。
再一抬眼那颗头却早已不见踪影。
从那以后，每次被罚跪戏子都能看见他，每次他都能扔下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小糕点。
久而久之，戏子房里的布都摞了一小堆。
可没过多长时间，那颗头就不见了。戏子也出不去，心里就算有一些惋惜，也到底没有办法。

但他还记得他给的承诺。
他说，等他出人头地了就给自己买下食芳斋里所有样式的糕点。
“其实之前我曾在那看了你许多天，只有那一次才鼓起勇气朝你扔桃花酥。”状元挠挠头，脸颊微红一片。
“是你啊…”戏子还愣愣，眼泪却已经淌到了唇边。他没想到时隔多年他还能记得这个承诺，还能记得自己。
早已被锤炼的麻木的心脏突然被触动了一下。
不仅仅这个，戏子讶异的是他还记得自己曾说过的话。
他说，如果有一天他有了自己的院子，一定要种满院的海棠花。
“你…”
“我都记得，我不会忘的。”状元握住他的手“我一直在想着你，从来没忘过。”
这明显比风月场上的漂亮话杀伤力更大，戏子的呼吸一窒。
到底只是不到二十的少年，即便圆滑处世已成下意识，听到这话还是不可遏制地心动。
是了，戏子喜欢男人。不知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可能是在澡堂时看到师兄弟练得结实的肌肉猝而红了的脸，也可能是看到墙头外比阳光还明媚的笑脸时愣神的那一瞬。
总之他就是喜欢上了，并一直克制着，叫外人瞧不出一点端倪。
“你，这是什么意思？”可戏子还是不敢吐露自己的猜测，世人对断袖并不十分宽容。他怕自己这一开口就直接把心剖露于青天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