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飞魄散（一发完）(5)

我后来去查了查那片坟地，发现那几乎都是空军的衣冠冢，他们死的时候，跟着自己的战机，一同被炸毁，血肉模糊，不留全尸。更何况是执明，他是死在外面的战场上的，这些，是毓骁后来告诉我的，我又去找毓骁了，为了知道更多细节，做了一件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的事，我对他说，要是不想慕容黎的故事明天被报道在娱乐报纸的头版头条，他尽管缄口不言，他先是恶狠狠瞪了我一眼，最后还是同我讲了。大约是猜到我知道所有以后不会说出去一样，我该替毓骁高兴，他赌对了，我听完以后确实没有把这个故事登在报纸上。
我为执明和慕容黎的感情惋惜，有情人终成眷属到底不是件容易的事，慕容黎一直在空军营等他回来，可是执明回不来了。战场上的子弹向来是不长眼的，空军更是，在天上飞的，一旦被击落，就是九死一生。执明被打落下来了，我不知道他濒死前是什么样子，我猜他一定是想慕容先生的，我看到慕容先生那张烧的只剩半张脸的照片，便知道了，他死前，一定是把慕容先生护在怀里，攥在手心里的，上头还存着执明的斑斑血迹。
老空军常说，在飞机坠地的那一秒，能看见一生中最美的事物，一辈子，都凝结成了那一秒，毓骁和我说这话的时候，也有些哽咽，他是执明的师弟，照空军营的规矩，他是要担起照顾慕容黎的责任的，也就是说，执明死了，慕容黎就是他的夫人。他其实也很喜欢慕容黎的，那张字条，就因缘负伤共床枕那张，前半句其实出自他的手，可惜慕容黎只看到了执明，眼里只有执明，他是不甘心的。得知自己要交接慕容黎的时候，其实是开心的，可他得到的回复是，慕容黎不承认自己是空军眷属，不接受交接。他们虽然在教堂里修女的见证下结婚，可是他们，仍然是不被承认的存在。也不认为毓骁是执明的师弟，因为在上战场之前，毓骁被摘出来了，没有去前线，变成了商人。

慕容黎拒绝了毓骁，自己跑去了前线，那时候大雪纷飞，他的战机就坠毁在那里，执明的血肉模糊了一片，他甚至分不清执明的脸在哪，手又在哪。他捡起地上的一团雪就往执明的战机上砸，他哭喊着，我到这里来了，你不是说好的等你回来吗？我都走到你身边来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到头来手里只放得住一张铭牌，其他的都糊在了战机上，一片一片血肉，全部黏在上头，什么也看不清楚。
后来的慕容黎，成了慕容先生，演了好多电影，演活了好多角色，可每部角色都是抑郁而终，就像慕容先生最后的归处。
说起慕容先生为什么会成万众瞩目的明星，还是因为执明，毓骁废了好大力气把慕容先生从前线捞了回来，递给他一张字条，那是唯一一张毓骁交到慕容黎手里的字条，是执明出发前写的遗书，他说，阿黎，队友皆殉职，我亦难逃一死，若不愿委身于人，请将我抛脑后，快意余生。九泉之下见你孤单，我必痛入骨髓，魂飞魄散。
我听着毓骁的描述，又不禁嗤笑：“这叫慕容先生怎么快意余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