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碎片—0(2)

海洋与水的支配者在某次会议上发起控诉，指责自然王和草王的实验对他的领地造成了灾难，人工改良出来的可怕鱼类使海洋居民数目锐减，被告们则满不在乎地表示存在即合理，即使是能在食用它们的生物身体里借由血肉疯狂繁殖的蘑菇也是可以存在的，区区海洋生物链毁灭者又算得上什么，这不过是对生命本质探索的又一次伟大尝试；
混沌与圣灵的双子精灵王饶有趣味地观看“同事”们惯例的争执场面，圣光弥散的兄长偶尔对着自己的兄弟发出常人无法理解的低语，源初的混沌嗣子喃喃地念诵着古旧诗篇，朦胧如雾的形体在王座上流淌弥散，模糊了议事厅穹顶上永恒的明光；
……
幽蓝的阴火明灭，邪灵王指间的烟卷燃烧到最后一节。她吐出淡白的冷烟，迷醉的淡香在圣域的空间里逸散，叫人平心静气，只觉得这世间静谧安详——皇帝仍存的年代里，那些供职于帝国的人类称它为精灵的脑啡肽，强烈的成瘾性让无数底层精灵空度光阴——尽管它原本最显著的用途是镇静剂。
光精灵王装扮得像是从幻想故事中走出来的年轻骑士，眉心铭刻着太阳般的纹路，沉重宽阔的剑刃抵在王座护手旁，灯光下剑锋白得亮眼。他望向身侧的同盟者，神经质的邪灵君主皱着眉头，骨节分明的手掌里攥着空空的烟盒，而其他人无意义的争吵仍在继续，火焰的女君开始攻击普王的过去，关乎宇宙未来运势的最高会议渐渐演变成私人恩怨的决断场，似乎每个人手里都该捧上一块西瓜……而光王忽然觉得离经叛道没什么不好。

毕竟没人有责任从头到尾吃完一块瓜，对吧？
“我们走吧。”
他对邪灵王摆出无声的口型，逐渐厌烦的镇静剂成瘾者收起空盒，无比突兀又自然地起身，拉开座位时拖曳出刺耳的响声，像一把刀割开滚烫的黄油，争吵的列王为之寂静了一瞬，随之又坦然自若地继续话题——塞万提斯的中场离席对精灵王们来说就像阿尔斯兰的鼾声一样平常，没人愚蠢到去触疯子的霉头。
明光般的王追着翻飞的黑袍离开会场，将笑里藏刀的政客、打着造福世界的旗号毁灭世界的疯狂科学家、空逐知识的学者都甩在身后，就此结束他们漫长生命中又一次短暂的会议。
彼时无人相信他们有朝一日能真正携手，文明与文明间只有短暂的僵持和永恒的死斗，最终留下在尸骸里出生的新帝国。
数个纪元后他们却真的彼此做了同伴，战争和责任使长于世故的君主们达成真正意义上的并肩——在宇宙的安危面前，所有心思和算计都要往后放。
他们当然认得清大局。
异宇宙的生灵带着孤注一掷的决意来赴一场亡族灭种之战，他们声称侵略的行迹是逼不得已，然荒原已被瓜分殆尽，精灵王们的宇宙里并不存在可许他人的新冕。侵略者们在传说故事的结局里湮灭，精灵王者们赢得了这场史诗战争的胜利，于是国祚绵延。
然而那时最初的列王中已有人走到漫长寿命的尽头，庆功宴上他的王座由年轻朝气的新面孔占据，老人们默不作声地举杯致敬，年轻人僵硬着面孔微笑，被新一代的精灵们自发簇拥着与那些年长的精灵王们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