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芙】涉江采芙蓉 忧伤以终老（六十三）(2)

杨逍这才忽觉左掌痛得厉害，低头去看，却见掌中鲜血已将那方白色手帕染得通红。方才情急，他全然忘了左掌有伤，几番打斗，不免又加重了伤势。
他暗叹口气，这一路过来，真真血雨腥风不断。经年不在江湖上行走，这般的日子对他似乎是很久远的事了。习惯在光明顶上于风轻云淡之中杀伐决断，他以为自己已近乎超然，而此刻的疼痛却提醒着他——自己终究还是颠沛于红尘俗世之中的一具血肉之躯，有痛楚亦有伤心。
若说这外面的肌肤之痛还可咬牙强忍，里面的伤情却是无药可医。晓芙方才那番责怪还言犹在耳，着实叫他难以释怀。他以为经过此役，他二人即便不能互托终身，也该心心相印，怎料她竟说出这番离心离德的话来。
他轻抚掌上手帕，那上面，他的鲜血与晓芙之前留下的血迹混在一处，也分不清谁是谁的了。他忍不住抬起眼睛去寻她，哪知她恰好也转过头看向他。两人对视良久，终是缓缓错开眼神。
杨逍目光一一滑过众人，但见史火龙夫妇执手相对，含笑依偎；青素两个丫头因为害怕抱在一处，互相慰藉；廖西风靠在墙上动弹不得，一脸木然。回头再看晓芙，她将雁儿紧紧搂在怀中，低垂着头，心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逍想起方才史火龙夫妇那番同生共死的言语，心中不免苦涩。虽然他语气淡然，说静待兄弟相救，但心中把握也不很大。外面战事吃紧，何况营救难度如此之大。他并未怀疑过韦一笑等人会否尽力，明教中人纵使彼此间再有龃龉，兄弟有难都定会舍命来救，只是……倘若营救失败，他八人是定然要死在此处了。

他对生死之事从来都是看淡，只是不成想遇到心中所爱，对人世忽又生出一些不可名状的留恋来。而今他记挂的唯有三件事——第一，明教大业他算是尽心尽力，即便泉下去见阳教主也能坦坦荡荡，于心无愧；至于身后之事，若是他性命不在，多想又有何益？第二，史火龙夫妇鹣鲽情深，共葬于一窟自是此生无憾，可他与晓芙却是剪不断理还乱，他纵然有千般热爱万般深情，遇到她这般刚介执拗的性情，到最后看来也是一场空欢喜吧？说来也是好笑，一开始，正是她这般性情吸引了他，如今却又成了他与她之间难以逾越的高墙。他暗自苦笑一声，合上双眼。
“第三，可怜了雁儿和这两个女孩儿。”想到此处，他忽然发现头脑不知不觉间竟有些昏沉起来，忙以内力控制住呼吸的律动，再睁眼去看，却见地道内的烟雾越来越浓，即便有衣袖掩着，大家也都禁不住开始咳嗽，杨逍心中不由有些焦急。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阵轻微的铿锵之声，众人之中，属杨逍耳力最好，最先听见，心中一喜，轻声道，“来了！”过了一会儿，众人也陆续听到，面上都不禁露出喜色来。
众人凝目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忽然间，有土块从烟雾中跌落出来，紧接着又从里面滚落下一个人来，正是颜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