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阶试炼】琴忆(2)

我曾听见他和妻子因买菜丢了几毛钱而拌嘴，言辞和呼吸里满是急躁的火星。然而一旦回归课堂，不论是指法凌乱，还是音准偏离，甚至是再幼稚的错误，他也会及时指出，手把手教我如何端正调整，不曾有一丝刻薄和鄙弃。
他深沉的目光除了慈祥和耐心，总让我觉得有另一层东西——这东西同样存在于他展臂时的琴声里。奈何当时的我年幼稚嫩，无法辨明。
就好像——我是他的另一把琴。
十面寒云遮望眼，百仞刚峰断天廷。
快弓、跳弓、颤弓……
揉弦、滑音、打音……
弓与弦，指与腕，一曲奏尽，温热、发酸。
“……还不够。”
他起身走向置物架，从琴匣里取出他的琴。

“把控好节奏，不要混了音。”
他摆好左脚前右脚后的架势，抖擞雪白的马尾，荡起晶亮的松香末，于日光下熠熠生辉。
“我示范一遍——你好好看，好好听。”
……
多年过去，那曲《赛马》的欢快激昂依旧刻骨铭心。直至今日，当我将手指附上琴弦和弓把，脑海中仍会浮现起万马奔腾的光景，就连挥洒的汗滴和肌肉的棱角也显著分明。
——高山仰止，许是如此。
——不，不止如此。
《良宵》的静好、《豫北》（全名《豫北叙事曲》）的悠长、《听松》的刚劲……研习数载，余音绕梁，将眼与心一同携往一方超越了蹉跎岁月的天地——比起小说里的洪荒、荧幕上的光影，这里有一草一木的呼吸、有响彻四野的劳动号子、也有蜿蜒如水的月光静静流淌，滋润每一寸低吟浅唱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