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休住(2)

哈普洛斯原想说点什么话，如今又吞了回去，换作一句生硬的关心：“老师，当心胃痛……”
“永远年轻，永远吃冰，懂不懂，年纪轻轻的，别跟我装老。”凯瑞尔打个饱嗝，目光转向窗外，雨势渐小，繁华的市中心被笼在朦胧的灯雾下，蓦然传来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最高的那栋大楼上的LED大屏开始变幻，像百叶窗似的翻开一张巨幕海报，海报中的人正是凯瑞尔。
哈普洛斯追随老师的眼神望去。
“你看，我帅不帅？”
“帅。”
“和你比呢？”
“……”
“哈哈哈哈别当真，你可是我教过的最帅的学生了。”凯瑞尔独自笑了很久，天花板上慢慢摇晃的老式灯泡在他眼底散成浑浊的光，“那时候我说，我要送你大好的前程，要看你在未来闪闪发光，要等你与我在顶峰相见，对不起啊，我好像食言了。”
“不是。”哈普洛斯道。耳畔恍惚闪过太多嘈杂且碎片的喧哗，它们又是独立的，游离在现实的喧哗之外，有可怜的央求也有冷漠的命令，有他的拒绝，也有纸张被撕碎的声音，初露锋芒的少年随即被汹涌的人潮淹没，他潜在海底蛰伏，静待时间打磨出最坚硬的盔甲和最锋利的棱角。

他淡淡地说：“我知道。两年前，我也是被资本绑架的人。然后我逃出来了。”
凯瑞尔垂眸，拿竹签挑拣纸盒中剩下的鸡柳，吃了几口后，摇摇手里的杯子，化开掌心里的水珠，在桌子上随便涂鸦。他悠悠然道：“是啊——我就觉得，这样的事情很好笑啊。他们眼里那个受万人瞻仰被万人顶礼膜拜的明亮的少年背后全是吸血吮髓的虫子，是桎梏身体的枷锁牢笼。所以我——”
凯瑞尔凝望远方的高楼，璀璨的灯光暗下一盏又一盏，他闭上双眼，沉睡在酒阑灯炧的深夜。哈普洛斯买完单后，拨开老师的一拢头发，往他耳朵边徐徐吹了口气，低语道：“回家了。”
凯瑞尔迷迷糊糊地答了一声，揉乱了头发，换只手臂继续睡。
哈普洛斯叹口气，便轻轻地扶起他，背着他回了家。
哈普洛斯将老师放到床上，借着迷蒙的夜色，他第一次看见老师的睡颜。被雨雾打湿的眉眼，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均匀的呼吸声伴随一张一合的嘴巴，还有醇香的酒气染开的红晕，挂在耳垂上。
哈普洛斯愣住了，那一瞬间心脏跳得很快。
老师不知是醒了还是依然在睡梦中梦呓：“我在想一个人，我喜欢的人，可是我不能说出来……我只说给你听，你靠过来，我会说得很轻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