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枝可依(2)
“谁知道呢?或许是它病了,队伍抛弃了它;又或许是它在这里看到了什么虚幻的希望,主动留了下来。哼,蠢东西!”
“爸爸?”男孩似乎不理解父亲为什么突然要恶狠狠地咒骂一只彷徨的小鸟,一个无罪的可怜小家伙。
他没有做声,目光下移,移到了那只惨白的耳朵上。
就是这棵树,就是这棵树。
当年在这棵树下,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火焰般的女子,一身笔挺的戎装,在他面前一抬手便将前来寻衅的纠察队老爷化作一团焦炭。那一刻她点燃了他心中的火焰,他追随着她在冻原上的矿场间驰骋,直到……直到……
直到,放弃。
他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他不是游击队,他不是雪怪,他不是爱国者,他不是塔露拉。
他只是个不想死掉的感染者,一个想活下去的普通人。
他看到了那座破破烂烂的移动城市,看到了那个美轮美奂的虚幻希望。
渴望压过了内心中的火焰,他无法压抑渴望,他提出离开,他算准了塔露拉不会对他横加阻拦。
因为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理想主义者并不能够庇护他的安全,而他则不想为这个理想断送性命。
他自认为算是杀伐果断,虽然给敌人输送情报暴露塔露拉的位置并没有换回那座移动城市和其他兄弟的性命,但起码还是给自己换来了一个继续生存的机会。
他低头望着安东天真烂漫的笑脸,回想起了在这棵树下,塔露拉对他的许诺。
她许诺他们有地方可以去,可以获得未开化的土地,可以耕种可以收割可以生活,可以与其他村庄做买卖交换物资,可以活得……有个人样。
他问她如果纠察队来了怎么办,她说:“我们战胜他们。”
战胜?别开玩笑了,他不是游击队,他不是雪怪,他不是爱国者,他不是塔露拉。
他只希望自己能够拼尽全力活下去。所以只会在纠察队到来的时候扔下手中的锄头,弯腰,鞠躬,诚惶诚恐地说一句:
“老爷,您来了。”
面前全副武装的魁梧汉子似乎懒得理睬他的卑躬屈膝,无声地指了指他脚边的安东,象征性地做着最后的确认工作。
他也无声地点头,机械,熟练。
耳边响起了安东的哭喊声、挣扎声,然后是一声闷响,然后冻原重新恢复了亘古不变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