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试炼场V·高阶试炼】青山(3)

白天的农忙后他想起了什么，于是决定再去看看村民组分给自家的杉树林。林子里没有界标和界石，因为每户都认得各自的杉树，它们本质上和稻子和茶树并没有区别。高高低低的杉树填满了整片大山的色彩，只是其中他们的杉树还很细小，没有什么卖相也凑不够几个立方米。
这些其实他都知道的，所以他只是摸着树皮叹了口气，直到再次送长新上学前都没有说过一句重话。但是长新却觉得背上的布袋变得更重了。也许只有等到了学校里儿子才会发觉，父亲塞在米罐里的米、腌豇豆和黄心白菜都比他平常从家里带的多许多。
《青衫》
消息出来时村里人都说，他儿子的高考成绩不错。
陈家和吴家的小子，考完试把课本卖了换成几块钱和几顿饱餐，兴高采烈地回到家，而长新回来的时候却全无神采。可是等到成绩出来那天，卖了课本的浑小子们挨了自家父母一顿揍，而长新得到了全村民组乡亲的称赞。
他知道儿子还有很多遗憾。长新和他说过，课本之外任何一本参考书都对考试帮助很大。镇上读书人家的孩子，弄到额外的书并不难，但这些东西被他们护得无比小心，别说是给同学借用，就连学也是背地里偷偷去学。班上有两个人的分数够得着大学门槛，都是镇上的，而长新是那个第三名。

与大学失之交臂的长新上了省里一所轻工学校。对于这个结果，他觉得已经很满意了，儿子终于一只脚踏出了青山。在发榜几天后他就把家里的杉树砍了，那时树木都已成材，可以卖个不错的价格，再加上之前务农攒下的钱，足够供儿子在城里吃饱穿暖。
而他还留在这片山林里忙忙农活。在一年的三个季节里，他的身影穿梭在稻田、菜园和后来兴起的茶园之间，忙碌的样子和先前并没有不同。只是他会偶尔来到一座墓前，即便碑面上墓主的名字已经淡去，他也仍然能准确地叫出那个名字，并且说：你知道吗，长新有出息了呀。
但仍然有些东西变得不同，比如村里架起的电缆线，山脚下铺好的柏油路，而米罐里的饭菜也变成了寄往某个地址的几十块钱。直到长新毕业在城里找了一份造纸厂的工作后，这份寄款也没有断过。即便儿子偶尔回家把钱交给他说补足家用，他也会趁儿子不注意的时候，又把钱塞回他的包里衣兜里。
儿子慢慢出落成一个帅小伙了，言谈举止也变得更像个城里人，他这个当父亲的自然不能拖后腿。长新带对象回来那天，他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将黑白小电视和农具都擦亮，然后自己换上一身整洁的藏青色布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