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的天堂【5】(2)
和胖姐姐同期的有一个男生,快三十了,有点傻傻的。当时胖姐姐最先介绍他,除了有点呆呆的,其他方面是个很实诚欢脱的人。总是有精力,喜欢跟着韩大爷转悠,经常问护士长问题,还用在闲下来时大声唱《北京的金山上》,应该是这个名字吧…反正是很老很老的歌,还有另一首歌我不知道名字,但大家都笑,说他唱跑调了。他个子矮,皮肤有些黑,嗓门是真的洪亮,大喊一声从楼道那头传到楼道这头。这位大哥原来是很正常的,家里只有母亲,自己出门打工干活,挣了钱就寄回家里,一直单身。后来攒了些钱他就回家,就是小城里面生活,除了平常的工作,还去做催债的人。他催债往往是催工地上的债。不过催债总归招人恨,他还遇上一个还不上钱的,就去砸了对方家——在工地和工头之间,这种事也不是天底下第一回,后来被催债的人出了点事。大哥的母亲是个善良人,觉得这事是他做的不对,要遭报应。
他也因为这次打击,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罪大恶极,觉得母亲厌恶自己了。之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有点傻的样子——住院不便宜,我不清楚他母亲要怎么办才能让他一直住院。他也出过一次院,可是受了刺激觉得别人要来报复他,把一个路人给打了,就又进医院里了,住了快一年。
很多事情都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也有时候清醒过来毫无办法,我们继续做着别人眼中的鬼怪。大家也不是幸灾乐祸地看同为鬼怪的别人,我们会和他聊几句,但也的确有住院的人对其他人很刻薄很漠然。也有的时候,大家并不清楚对方是怎样的,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大概轮廓。
韩大爷,老韩就曾经问过我。是我在和一个女生闹矛盾的时候:我想弹钢琴,她就坐在钢琴那里,我就去打乒乓球,她又开始抢乒乓球台子,我当然很生气啊。韩大爷和我说,那姑娘自杀了好几次,虽然住院也情绪不稳定,就照顾她点吧。我说那你看我呢?老韩愣了一下,他说以为我只是有些焦虑,一时转不过弯,看着很正常的孩子。我笑了笑,拉开两个袖子,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伤疤,有深有浅,有长有短。我又拉开上衣领子,那里是伤痕和淤青。我说,其实还有脚腕和大腿都有,好隐藏的地方都有伤疤,有的用刀割的,有的用钉子扎的,也有把玻璃打碎照着动脉划的。老韩说他没想到,沉默了很久又问,我还有其他伤口没有,他觉得之前说的太轻率了。我说有啊,脖子上就是上吊勒的,还曾经在学校七层楼的窗台上坐着,想跳下去被经过的年级组长劝住了,吃了半瓶安眠药还是醒了,很努力地想要自杀却都没成功,不然我也不会被医生认为是需要住院的重点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