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章5节·炉里炉外(2)

所谓尊重，是羡慕与嫉妒混合后制造出的副产品——《严黄语录》
大炉和小炉是轮流司看的，今天我和他负责小炉。一般来讲，大炉又叫“贫民窟”，遗体在灵堂举行完告别仪式后就送到我们车间，再由我们按序号塞进炉去，一个半小时后取出来，随便拣几把骨头装入白布袋里，由家属到骨灰领取处领走了事。
而赶上“天气”不好的时候，一大清早就有上百个号子排着，过程便要敷衍些：前一号的骨头匆匆拣几把，剩下的也来不及打扫，就把下一号放进去开烧，这样烧出来的骨灰里，自然混有前一号或前几号的骨灰，所以家属取回去的，多半不是“本人”，就算是“本人”，也是缺胳膊少腿的。
“要是有来世，生下来估计也是个残疾。”魏海森经常说这种无稽而恶劣的笑话。
而小炉就要好得多，但也贵得多，大炉一千二百元包干，小炉则要一千八百元。同时，小炉的“服务”也更好：一是烧的时间比大炉长，能烧得透彻；二是如果家属有要求，尽可以自己目送尸体进炉，更可以自己拣骨，这样就能不落下“一针一线”、“一点一滴”了。

我甚至见过自己带吸尘器来吸骨渣的，当然，有些家属为了避讳，会让我们帮忙拣，这时就要看他们“识不识相”了，要是不识相，骨头“短斤少两”也就怪不得谁。
我是没有魏海森那样好的功夫，把一碰即碎的骨头轻轻夹起，轻轻放进簸箕，轻轻装进白布口袋。其实谁都知道，在装袋、入盒以及运输的过程中，骨头始终都会碎掉。他所做的也无非表面功夫，让家属安心，也算是体现“人性化关怀”。
焚 烧
宋小强面无表情地把板车推过来，板车上是一个年老的胖女人，脸画得通红，眉毛描得特别粗，加上那顶黑色的寿帽，看上去像极了恶搞片里的女鬼。这铁定不是黄慧娟的手笔，她手下的妆自然而生动，把生与死的界限模糊得慧眼难辨，让它们看上去只像是在小睡，似乎并不曾在寒冷的库房里待过数个、数十个、甚至更长的日夜。
所以我曾开玩笑说，死也要死在黄慧娟的手里，至少不至于死得太难看。当然，她本人就并不难看，换身行头便能称得上漂亮，略加打扮后甚至能和一些当红的女星媲美，不过她却长年以那套蓝灰色工作服示人，没人见过她工作服里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