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猫车，前进(3)

“在你那轻软的白布下，盖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白玉的尸骨，还是窈窕的死人？
“亦或是亮晶晶的陪葬品？”
阳光正盛。一队队身着黑衣的人，一辆辆死者沉眠的车，空气肃穆无比。六百六十六层地底之下的领航员走在最前，悠悠地哼着来自地狱的滑稽歌谣。
——或许，人间的一场葬礼就是天上的一场婚宴。
也可能是地下的一场焰火。阿燐替辞世的阿拉伯诗人补充道。
是什么样的文字写于水面，是什么样的思想埋于泥土，是什么样的亡魂在地狱燃烧，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引领万物走向衰败？
——因为凡有血气的,尽都如草；他的美荣,都像草上的花；草必枯干,花必凋零。唯有主的道长存。
镇魂曲很美妙，但阿燐不信教，她更爱诗歌和觉大人。
“他们清醒时对我说：你和你寓身的世界，不过是无涯之海的无尽海岸上的一粒细沙。
在我的梦幻中，我则对他们说：我就是那无涯之海，大千世界不过是我岸边的沙砾。”
燐看着觉绯红色的眼眸，她听见海涛升腾，浩荡、飘摇。
幻想乡没有海，但她在那一瞬确实悟见了海。
燐回忆着海，转而唱起了生命的赞歌。

她随所有前行的人一道前行，歌声越唱越高，在这沉默时刻。一只只虚幻的手臂从棺木伸出，茫然地抓向散发无尽光和热的烈阳。亡灵们蹒跚着脚步，听凭那隐约的呼唤、归乡的呼唤，浑噩地张开口，以哀嚎和嘶吼应和。
黑衣的送葬人们无知无觉。他们停下，有人念起悼词。
燐倚着小车，仰望青空，吟诵声渐渐低沉。小小的乐团演奏着肃穆的《思乡曲》。听众们静默地聚在她身后，眼睛逐渐焕发光彩。一名黑眼睛的姑娘率先清醒，惊愕于周遭异常，心中却升起了莫名的明悟与平和，欲言又止。
“嘘……”妖精飞到她耳畔，低语道，“我们的小主正与死亡对话呢。”
姑娘顺应直觉仰起头。暴虐的阴云遮住了太阳，仇恨的风岚在咆哮作乱。她打起了冷颤。一股源自灵魂、深入骨髓的寒意炸裂开来。一双双不住淌着污浊血泪的眼睛死死瞪着大地，绿得惨淡的云朵渗下饱含恨意的漆黑雨滴，一张又一张扭曲的面孔在空气中若隐若现，如风暴般朝礼赞生命的阿燐席卷。燐的掌心生出密布尖牙的狰狞利口，它沿着手臂一路撕咬血肉，扑向心脏；她脸上长出许多张骇人的面容，癫狂地嘶吼、谩骂，挤向体外。燐微笑如常，她的歌声柔和而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