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此生惟你 2(2)

“只有我不愿，哪有我不敢，丫头小觑了我。”周深低沉着嗓音答道。
“我梦里周星星坐着船走了……”越儿道。
周深突然停住，旋即恢复声音笑道：“周星星怕水，走自然也是高头大马骑着走，可见这梦不实。”他没否定会走，越儿并未留意。
“越儿，如果没有这些，你想要过什么的日子？”周深突然问。
越儿轻声道：“我不想像平凡女子一样到了年纪就嫁人，被相夫教子困住一辈子。父亲曾说皇城中有医官、艺官、画师都可以是女子，即便不能进皇城，我也不想不留痕迹地庸碌一生啊。”她顿了顿，轻叹道：“我不过是想想，古今女子没有被缚住的又有几人。”
“会实现的，真的。”周深给她掩掩被子，“越儿，杨伯父拼命保你，知道为什么吗。痛则痛已，他九泉之下，定是更愿意看你快活一生。”
越儿拼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谁知眼泪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周深掏出帕子，却没有伸手给她拭泪。在与马知府交谈的时候，他就决心已下，答应喻先生的条件，离别就在下一刻。
帘外雨冷，几名看守在廊子上已经睡着。眼看越儿气力无多，周深便扶她躺下。“周星星，那日你在湖边信口唱得那几句是什么歌？再给我唱一遍吧？”
“我不太会，是很早时候听一扶桑女子在湖上唱的，唱词没记住，只记得一点曲调。”周深想了想，清清嗓子，随即开口唱起无字之歌。这首无字歌越儿第一次听到就心心念念再听一遍，似乎在音律之间，独身一人的她也被上天怜悯和眷顾，凄风冷雨里的她，也能从音律里，触摸到若有若无的一丝暖。只是，今日周深所唱，悲悯之情更甚于昨，天高地阔，人如微尘，帘外冷雨无边无际，天边微光乍隐乍现。越儿在歌声中朦朦胧胧再度睡去，周深想触碰她的脸，指尖在靠近的一刻停住。他摇头作罢，在枕边留下一纸诀别书，起身而去。

“周星星？”越儿在梦中做梦，梦见梦里的周深挥挥手与她道别。梦中的她一阵冷汗惊醒，环顾四周还在万县老房子里，父亲正在院子里焚烧一些她从未见过的书简。“原来父亲自缢是一场梦。”梦中的她安下心来，再度睡去。
南坪渡口，喻先生已候多时。
周深出现在喻先生面前时，浑身湿透。他并非没有蓑衣斗笠，只是抛却越儿一人，心中凄苦无处可诉。唯有任凭冷雨浇在身上获得一丝冷静——此去，是为保越儿后半生无虞。寂慧和尚不知杨家女子将被如何使用，周深却是知道的，一个女子能有何用，不外乎扔进死潭，搅起一汪浑水后任其自灭。他不知道喻先生为何笃信自己能帮他了却情债，但对于喻先生能救下越儿，他是信任的。
天一亮，城门一开，一骑宝马高车飞驰而过，车中白衣少年郎正是周深，此去京城汪家，或许抛掷一生。临走之前，喻先生再三问他是否后悔，他只作答“只要值得”。
醒来的越儿屡唤周深，不见人来，倒是启沅匆匆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