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源流(3)

活像条案板上开膛破肚的鲨鱼，但仅剩的尊严让我仍旧挺直了身子。
“你会打架吗？”我挺直脖子（应该类似于一只炸毛的斗鸡）。
王昊被彻底激怒，愤怒的火焰吞噬了这个凉爽的早晨，在老黑用自行车载着江映雪撞开人群之际我听到了他叫我快跑的信号，那一瞬间我的目光落在了黑衣少女的身上。不知哪来的力气，我拾起脚边的石块狠狠砸向王昊的后背，他的狗腿们都不敢上前，于是我挣脱王昊的束缚拉起黑衣少女的手一路狂奔。
一路上我没有回头看去自然也未曾看到她的表情，我自以为逃跑的速度远比初中体育考试一千米长跑的速度要快，于是街边的树在我眼中化为绿色虚影，脚步踏碎地上的积水湿透了我的鞋和裤腿。我像是完全忘记了拖着另一个人，可手心传来冰凉湿润的触感令我明白她刚才应该十分紧张。我更愿意去猜测她是被身为异性的我拉起手后因为各种复杂情绪的玻璃瓶打碎而产生的紧张。嗐，从没觉得上学的这条路这么长，也没从拉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异性的手这么长时间。初中的时候我也曾和江映雪打赌，具体内容忘记，只记得她输了，然后和我拉了一下手，只此一次。可是，我并不知道身后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要来我们学校上学，我更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但有一种莫名的冲动让我不要放开她的手。如果放开，就不再有下一次。我渴望和她牵着手漫步在南河岸边，在春日雨夜的第二天，浓重晨雾之中寻觅彼此的身影，在夏日黄昏的堤防行和她并肩而坐，或是在下过初雪的冬天和她一起在马路上踩雪，甚至于将她原原本本的写进我还没动笔的小说。

幸福总归短暂，无奈却是常态。我终究来到了校门前，可当我回头的时候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报道的学生们行色匆匆，他们从我身边走过，谁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双手无处安放（插兜看上去傻气，背在身后看上去老气，交叉胸前容易被看出弱气）。
我不知道她何时挣脱了我的手，如果是在我幻想那些不切实际令人感到羞耻的内容时，那未免有些残酷。事到如今我更愿意将刚才发生的一切看做我今早回笼觉时做的一场梦，但手心留下的余温以及那股湿润的触感却不断撞击着手腕的血管。正前方旗杆后的灰色教学楼隐匿在热浪中，本不宽敞的校门像是要把进去的人全部吐出来，有人脸上带笑，但这只是少数。
如果没有祝西峰拍我一下或许我要缓个十分钟用以摆脱莫名的伤感。
他仅仅是拍了我一下也没做过多停留，我看到他正骑着自行车冲向一个冷着脸拖着行李的女生。两人似乎素未谋面但祝西峰所表现出的热情超乎想象，那个女生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冷漠，相反在远处看去倒有几分俏皮。她披散的长直发加上皮夹克显得和周围的女学生格格不入。祝西峰背起她的行李和她并肩走向了女生宿舍那边。在车棚，我看到老黑和江映雪的自行车。因为暑热未散，我胸前的那片校服被汗水染成一个心形。在车棚下的阴凉处，看着人来人往，直到铃声响起我才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