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明灭》（一）(2)

我拉开布帘，进了屋后跪坐在氍毹上，缩紧了脖子，双手搭在茶盏两端，茶上飘浮的腾腾热气渐渐模糊了视线，小矮桌旁的火炉里时不时传来木块折断那瞬发出的“啪嗒”响声。
师父正仔细读着某本古籍，翻去一页后抬头看我这副慌乱地样子，微微诧异，也抿了口茶，笑着问我道：“瞧把你冷的，偷偷溜出去玩了吗？”
“没呢，我哪敢背着师父去外边玩呀，”我朝她傻傻地笑一笑，掰开一只手的指头给她算着日子看，“我就数着日子啊，不是快到惊蛰了嘛，但我刚拉开一小缝隙，瞧了眼外面怎么样了，结果一阵冷风灌进来，可冻死我了。”说完，我仿佛又陷在适才的寒冷中，不由得拉了把外衫，将脸颊埋进毛茸茸的氅子里，格外舒服。
“这样啊，估计这天是一时半会儿暖不了了，那你就在迷宫里多待一会儿，安安心心地把医书看完，待到夏天再出去也不迟。”
“但是药草它不等时节啊，有的药草刚经春雨浸润过的最新鲜，等四月里就老了。而且师父你这身子啊，不能拖，得按时调理。”
“天呢，总会暖起来的，不必急于这一时，乖，听话。”师父抬手拭过我额角的雨点，我搭上师父的手，颔首认真地应道。

但是少女的奇思怎会被这一句劝和幽深的迷宫囚住，对于大千世界，我从未停止过遐想——我偏要变着法子地找理由出去看看。
“对了，师父，我想起来，去年我偶然听外人说起，南方有一小岛，名玄玉，终岁隐于云雾间，千山苍苍，万水茫茫，像神仙住着的地方一样，我想去那儿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仙草呢。”
师父收回了手，翻去一页纸，无奈地摇摇头，道：“我看你啊，就是想出去玩了！”
那点小心思一下就被戳穿了，我羞得拿衣袖挡住了脸，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干脆佯装无事发生气定神闲地吹去茶上的热气，喝一口茶，轻咳一声道：“才没有！”
师父会心一笑，不言，继续钻研书上的药方。我拎起茶包在茶水中转几圈的水花，看茶叶浮到水面上来又慢慢地沉下去。等困意来临，我便伏在案上小憩稍稍，最后还是师父叫醒了我，说要睡就回屋子里睡，这儿容易着凉。我笑着答道，我才不怕呢。
原先以为要到三月中旬，这天才会暖起来，不曾想着，惊蛰一到，几声春雷破开料峭的风，携了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染绿小草和树木，桃杏醉在蒙蒙烟雾中，最是一年春好处，我必须得去外边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