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做过一个梦(2)

化作灵体，我目送自己的身体顺着河流远去，仿佛在目送一只装满鲜花的小舟。我听风吹着桦树的叶，居然觉得动听。是第一次吗？不是，大概是因为久违了。
突然有一个披着斗篷自称神明的人出现在我身旁。他告诉我，我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要不固执待在阳间魂飞魄散，要么回归阴间迎来轮回。我问他最多可以停留多久。我说我想以这种状态最后看看这个世界。他应我可以持续一天，明天这个时候就得离开。我笑着点了点头，我真的感觉我是第一次有机会可以自由轻松地去触摸这个世界，不过也可惜，这是我的错觉，毕竟这种状态的我没有触感。
我想先去妈妈上班的地方看看她，她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我自私地离开了。
我一路忐忑，我满心愧疚，我知道以后的路将是妈妈一个人走了。
当我穿过工厂的墙壁，看到她在流水线上忙个不停，偶尔“偷懒”歇一会儿擦擦汗，或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的天空。我不敢靠近，我怕我看仔细了她脸上的皱纹的斑点，我怕我看清了她手上的伤痕和老茧。我远远观望，突然看她笑了一下，是在期待下班回家见我吗？我突然害怕，控制不住眼泪就偷偷跑出来了。原来鬼魂也会流泪呢。
我有些后悔，想到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我溜到她身后，偷偷抱了抱她，在她身后轻声叫了声妈妈——果然，她感觉不到我。好了，妈妈，我不打扰你了，以后也不会惹你生气了。当你知道我离开了，你也不要难过啊，毕竟我是个不争气的坏孩子呢。

纸上千行，脑中空旷，愚钝是我的错。
年少无知，倔强叛逆，固执是我的错。
华服新装，目光渴望，虚荣是我的错。
看着阳光下那些欢笑的人，得宠的人，奔跑的人，狂妄的人——我羡慕又憎恶。
等到飞鸟归林，日落西山，稀星渐明，晚风吹过那条河的河面。风声有些喧嚣，仿佛夹杂着妈妈的哭声。我往高处去，感受不到所谓的高处不胜寒，但是心寒。如果我没有被要求打磨成螺丝钉，我会不会是一颗安静发亮的星星呢，或者一只飞舞的蝴蝶？
我真是自私啊，还渴求自己想要的模样，我就应该像妈妈一样，变成一颗螺丝钉，奉献到锈迹斑斑。奉献啊，多么伟大，至死方休！可为什么在歌颂螺丝钉的伟大的时候，我不是憧憬，而只是感觉到沉重的悲剧气氛和满心怜悯？这难道不是个骗局吗？
次日到点了，我并未去阴间报道，我并不想接受轮回，我宁愿化作虚无，同时间一起安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