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群(2)

接下来的课他通通无心听讲，他沉溺于这个影像，同时脑中浮现出越来越多关于这个影像的信息，比如这个视角的主人的身份、那个男人的身份、这座别墅的地点、前往那里的路线等等等等。他也不知道这些信息从何而来，甚至不知道这个故事是否真实，可是这些东西仿佛攥住了他的灵魂，让他无法将思绪从这件事情上移开哪怕一秒。
渐渐的，一股照着脑中路线前往脑中地点的冲动越发强烈，就像一个朝圣者对圣城的渴望，他甚至等不到放学就被这可怕的冲动牢牢掌控了四肢。他翻过围墙、穿过马路、跨过河流来到一座小山 。
又一段影像出现在他的脑海，这次的影像紧接着之前的结尾。视角的主人回过神来之后随着好奇心的驱使来到地下室的门前，他拔出插销，钻入竖井，看到一排排巨大的酒桶。他小心地敲了敲最近的那个，沉闷的回响像是装满了红酒，接着一阵难以形容的诡异响动从身后传来。他回头一看，几个酒桶微微颤动，接着一只蠕虫从某只酒桶的缝隙中挤出，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虫子被挤出，那几个酒桶颤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很快，不堪重负的酒桶爆裂开来，涌出洪水般的虫群，同时虫子的数量还在以一种不可理喻的速度增长着，于是洪水变作海啸席卷了整个地下室乃至整个别墅。
回归现实的他就像一个虔诚的教徒般郑重地沿着自己脑中的路线一步一步开始爬山，随着终点的逼近，沿途的红色蠕虫越来越多，当他停下脚步时他看到了一座由蠕虫聚成的城堡。

一瞬间，那股比朝圣者更甚的虔诚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那脆弱的理智毫无保护的暴露在这疯狂的种群之下。他的本能愚蠢得迫使他放弃逃跑，弯腰呕吐，胃部狠命的痉挛抽走了本属于他四肢的力量，他跪倒在满地的污秽中，不住地颤抖，像一个奴隶面对着主人的盛怒。
“你，没事吧。”他回头，一个瘦高的男人弯腰看着他，被那个男人挡在背后的夕阳的光晕就像一个救世主所该拥有的圣光。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环顾四周，竟看不到一只虫子！他挣扎着爬起来准备回家，可是他眼前的一切——包括地面、林木、天空，甚至还有那个男人——再次全都变做了无数蠕动着的虫群，他再次坐倒在地面上，然后终于绝望地嘶吼着，叫骂着，疯了似的扑向面前聚作人型的虫群。
直到被套上那令人作呕的束缚衣时，抬上汽车运往疯人院时，他还在歇斯底里的呐喊着，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