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蜗里的风（良堂）一百三十三(2)

周九良却又不做声了，年轻些的扯扯另一人的袖子说道：“走吧，烂泥扶不上墙的，谁家有这样的得活活气死。”
“也不知道他爹妈哪去了。”
“指望不上懒得管了呗，正经人谁二十来岁还无所事事？我跟你说，我隔壁家的，十七岁，现在每个月赚的比我还多，爹妈恨不得把他供起来，那才叫养到了。”
“也不能说指着子女养活——”
“哎，不是说养活不养活，哪个父母不希望看见孩子有出息？”
“那倒是。”
等他俩抽完烟离开，周九良坐了很久。临走前，又去见了一次何九华，都默契得没有提头一天的巴掌。
“何叔。”周九良一见面就招呼道。
“嗯。”何九华点点头。
“我——打算去北京。”
“身上钱够吗？”
“够了。”周九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鼻子有点酸。“有同学在，工作之前也有过打算。”
“嗯。”
“何叔，你还有几年？”
“四年。”何九华笑笑，补了一句“快了。”
周九良写了一个电话号码，“何叔，这个人可以帮我传话，如果有我爸的消息，能不能告诉我？我会找他，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一定会找他！直到找到为止。”

何九华转动那张纸片，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站起来，用戴着镣铐的手在他脑袋上用力揉了一把说道：“臭小子，好好生活。”
如果好好生活只是指工作的话，周九良可以做到。他最后还是和老六合伙开了公司。周九良没要股份，但是和他口头约定了三年的时间，并且很清楚地告诉他，第一年也许毫无盈利，因为他想跟博导完成那篇关于火车新动能的论文和应用性实验，退一步说，毫无建树的新公司是很难让人信任的。之后两年的所有盈利全部归老六，周九良只拿基本的技术分成。
刚开始是很难熬，再好的朋友，一旦牵扯到利益就难免现实起来。周九良吃住都在那个叫做“公司”的十平米房间里，抽屉上面一层拉开是成沓的图纸，下面一层是牙刷和湿漉漉的脸盆毛巾，吃也就是借楼下的小卖部人家，煮一锅面条能混上一天。
虽然打过预防针，头一年几乎是老六花钱养着周九良，渐渐也是有腹诽，周九良不得不经常熬夜做些小项目来贴补。
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对于周九良来说，最难面对的是每天早上叫醒他的阳光，它们把他从床上拉起来，把温暖重新灌注到他心里，支撑他捱过每一天，它们每一束都叫做孟鹤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