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地之春(二十一)(2)
他目光一点一点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默不作声的张云雷身上:“怎么回事?”
张云雷这才撩袍跪下,目不斜视,不紧不慢地行了个标准的叩首礼,道:“回父皇,儿子并不知道当年具体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刚到江南便上吐下泻,浑身无力,马太医是随行御医,诊过之后觉得许是水土不服,便开了药让儿子多注意休息,但之后十来天并不见好,何院判便与杏林堂余案首联合诊了诊……”声音平缓清冷,仿佛在叙述一段无关痛痒的平淡往事,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再不能当一件平凡往事一抹而去!
淏王略顿了顿,神色不变,身子却又躬下一些,俯首轻叙:“太医院归档中‘水土不服’的结论是儿子让写的……实在是……江南纷乱堪堪,若还要加上这样一桩事,定是人仰马翻,赈灾也赈不利索……”
明帝阴冷的目光并没有从张云雷身上收回——他的儿子们大了,都各有心思了,三子惠王争在明面上,处处不予二子便宜,再加上裕妃娘家势大,确实也不需要太收敛着心思。其他皇子虽还不成势,但隐隐也有几个想要冒头的……就他这二子云雷,从小到大不争不抢,不结党营私,淑妃在旁急得银牙咬碎却也拿他没办法!
可是,他有点不信他这个儿子!
皇家之子,又有几个是能不恋权位、置身事外的!可这个儿子从未被他看到有一分一毫的争权之心——要么真是无心,要么……这就是他这二子的可怕之处!
“哪个是江南杏林堂的余毅德?”明帝抚了抚眉角淡淡地问。
众人中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抬起头来,又复叩下首去道:“回皇上,正是草民!”
“既然淏王让太医院归档‘水土不服’,你又为何标新立异,非要记个‘中毒’?”
余毅德又是一个端端正正的叩首,然后直起身子不慌不忙道:“回皇上,当年杏林堂只是辅助太医院两位太医大人防治灾后瘟疫,草民这样的身份本并没有资格为淏王瞧病。那天也是巧合,何院判正指导草民修改疫情预防的汤药方子,有下人禀报说淏王殿下有些不好,让何院判过去瞧瞧。草民是个好奇的性子,也听说淏王殿下一来江南就水土不服病倒了,就想着探究一下实际病因,也就觍着脸跟着何院判去了,后来何院判让草民也探了探淏王的脉,最后得出了‘中毒’这个结论。”余毅德说得平平淡淡,好似在讲述一个并无特色的一般病症,他看了明帝一眼,又复叩下首去:“皇上,淏王殿下得知自己中毒之后当即要求何院判只作‘水土不服’归档,但草民的杏林堂并不是太医院,且草民就这脾气,这种朝堂上的倾轧晦涩草民一概不理,也不愿多干涉,但杏林堂是江南百姓的杏林堂,医者仁心,更要诚心,丁是丁卯就是卯,而且这不过是杏林堂一条小小的记录,说实话,草民是想着估计这辈子这条记录许是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所以草民便斗胆录了个‘砒霜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