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店(3)

谁听了这话都要愤怒，谁看了这笑都要心寒。白陈凤怒吼道：“是你要找死。”那拳真是夺日月之巧，直挺挺打过来。
然而这时尤笑却丝毫不闪躲，他眼里满满是那拳，其实又半点没有那拳。那眼里满满的不屑，其实全是更加深沉苦痛的情感。
那断剑竟挥得比那完好的剑还快，就好似那伤心的人又比无情的时候果决得多。那剑太快了，以至于白陈凤的尸身还在往前倒，尤笑已支不住身体，只道要被这尸首压在身上。哪料只到半路，那死人忽就停住了，只头咕噜噜滚了下去，血柱冲天而起。
小和尚紧紧抱着那人，他眼睛紧闭着，心里是那么害怕，他全身打着抖，他到底哪来的力气还没倒下，哪来的力气还能跑过来，哪来的力气抱住他，哪来的力气抱得这么紧？
他的心那么茫然，那么害怕。
“好快的剑。”那“死”去的尤凌风竟又站起来。透过已被打烂的前胸的衣服，才看见内里穿的金丝甲。他嘴角挂着那么嘲讽的笑，那么得意，那么开心，凄凉又同情。
“我也不妨告诉你，他的孩子没死，而且活得好得很嘞，哈哈哈哈…呃…哈哈哈哈……”他的话还没说完，那柄断剑已在他脖子上。却不是尤笑出的手，他有心却实在无力。
再一看，那王麻子不知何时也活转过来。他不在笑，却比笑更得意。他撕下脸上的****，两行清泪竟直直淌了下来。他的脸是苍老丑陋的，然而这行泪挂在他脸上，他又是那么好看，好像他又再年轻了一回！

“秀秀，我…我……”然而王麻子再也说不出话来，那掌究竟伤了他的心脉，他只能哽咽，只能流泪，最后倒在地上。他的脸明明没有任何表情，然而谁也看得出他那么开心。
“我与你说过的，这生意不长久。”谁也不能明白他在想什么，他还抱着那黑匣子，脸色一样苍白，脚步一样虚浮。像是没有任何事发生过，像是没有任何人使他波动过，他只是不易察觉地看了一眼白陈凤的尸身，他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这个他再也不想回来的地方。原来他的脚已断了。
他的心是那么茫然，那么害怕。然而总有一股力量，叫他不要回转身子，叫他不要再看一眼，叫他快走，最好死在某个无人的角落！
原来小和尚早驮着那女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