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4(3)

我哥。
为什么我会想到哥呢？
我心里一阵发烫，连笔记也顾不上抄了，只顾望着窗外边叼着树叶枝子匆匆掠过的雀雀儿出神。我琢磨来琢磨去，像一头钻牛角尖的倔驴，定要和这个念头死扛到底。
我想起小时候坐在竹篓里的日子，想起哥用一根从水边揪的芦苇枝子挠我痒痒，我俩都笑得“咯咯咯”。
想起哥明明也是个孩子，买了糖丸却总舍不得吃，巴掌大一包糖，大半都进了我的肚子。哪怕我每回拆了糖纸，把亮晶晶的糖丸先送到哥嘴边，哥也一定会摇着头推开，说他不爱吃甜的，再刮刮我的鼻子，将糖丸塞到我嘴里。边笑还边说，“当心糖吃多了长虫牙。”
还想起我那些失眠晚睡的夜晚，哥在我枕头边轻轻打呼时，喷在我脸上的热气。
我糟蹋了大半节语文课，在离下课只剩两分钟的时候，终于想明白了。
我对哥感情，不是普通的兄弟情。
我喜欢我哥。
我爱他。
我急切地想要给我哥分享，我想告诉哥我喜欢他，不是兄弟之间的那种喜欢，是像隔壁班花和体委的那种黏黏糊糊的喜欢。

可是我不敢。
那个年代，在那样一个封闭的小县城，只有男人和女人可以，女人和女人不可以，男人和男人……也不可以。
我曾亲眼目睹，临街家狗蛋他娘是怎么用衣架掰成的铁丝条把他两条腿打出一道道血痕的。就因为那天放学后狗蛋和他同班的强子偷摸在他家后院墙角撒尿比大小，光溜溜地被他娘撞见，他娘以为他俩在搞对象。
有了狗蛋和强子这个例子在前，我更不敢明着跟哥说，我怕说了之后哥对我失望，怕他觉着我是变态，也怕哥像狗蛋他娘打他那样打我。
我第一次起了这样的念头：为什么哥不是姐姐，为什么我是弟弟不是妹妹，如果哥是姐，或者我是妹，说不定我们俩之间还有些微的可能性。
俩兄弟，几乎是不可能的。
哪怕我俩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那天放学后，我一个人站在小屋窗户边看日落想着心事。
小镇傍晚时候的夕阳特别美，红云像仙女织成的红布，洒在天边晾晒。我一抬头就看见太阳落山前在天空另一边划出的红霞，连周围的云都是紫红的，遥远又飘渺，多像我那触不可及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