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话(3)

女孩用那张“不要说话”的牌代替红桃四，将手里的牌打了出去。我不明所以，痴痴地望着她。她大概理解了我的疑问，带我走出棋牌屋，沿着一条狭长的玻璃桥向前走。
玻璃桥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阴阳状。从我们前进的方向望去，玻璃桥左侧的栏杆是刺眼的黑白色，上面画着腐烂的血肉和干枯的白骨；与之相对应，右侧栏杆上是桃红色的天国盛世，人们尽情吃喝玩乐，大腹便便，像营养过剩的肥胖症儿童。
穿过玻璃桥，一座恢弘的宫殿坐落在山下。宫殿分为左右两部分，左侧极尽萧条，右侧繁花似锦。女孩先带我去到右侧的宫殿，只见好几列男女排着长长的队。队列最前端，几位胖如肉塔一般的人站在玻璃柜前。他们面带微笑，从柜台里取出一张“不要说话”的纸牌，递给排队的男女。收到纸牌者则恭敬地鞠躬致谢，微笑着离开。
女孩又带我来到宫殿左侧。左侧庭院的地上满是枯败的落叶，树皮干裂的树却依旧挺拔着向上。推开厚重的大门，一声凄厉的叫喊冲入耳膜：“老子就是要说，就是要把脑子里想的都说出来！”
这让我着实吓了一跳，原来这座楼阁还有能听见人声的地方。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脸色蜡黄的人缩在一间玻璃囚笼内。
他蜷成一团，依然不停地吼着那句话。看到我和女孩后，他变得狂躁起来，挥舞着拳头砸在厚重的玻璃上。刚刚肆意的呐喊也变得有规律有目的起来。他将嘴巴朝向我们，用力嘶吼：“快，说话啊，快说啊，你们不是哑巴，你们也不是傻子。你们有思想，你们有舌头。快说啊，说啊！”

我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女孩用手轻拍我有些颤抖的肩膀。看样子，她早就习惯了这种声嘶力竭的呼喊。她走近那个玻璃的囚牢，按下旁边的一个按钮后，有些液体从囚牢上方的小孔里缓缓注入，囚牢里的人便打起滚来，像是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我想，应该是强酸强碱一类的东西吧。
女孩带我向更深处走去。我们走到一个充满浓烟的大院子，里面浓烟滚滚，像是正在燃烧着什么。浓烟发出刺鼻的腥臭，我捏紧鼻子走得更近些，看到是已经腐败的尸体正在燃烧。火堆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还在跳动，走得更近些，发现是血红的舌头，足足有十几个。那十几个舌头，像是火中的精灵，它们既没有被烧毁，也没有因为离开肢体而腐烂。相反，它们兴高采烈地跳着舞，舞姿雄浑有力，像永不屈服的革命烈士。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们离开宫殿。女孩又带我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是一个分成很多小屋的大房子，像酒店。每个人从柜台处领取一个号牌，按着号牌去对应的房间。有趣的是，似乎没有单间，因为总是一男一女一起进入房间。女孩拿着号牌带我走进一间屋子，屋子里没有电视，没有书，没有收音机，只有一张双人床和一间卫生间。女孩关紧房门，就开始在我身上不停地吻。
酥麻的感觉袭来，我却一点欲望都没有。那个囚牢中的人始终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的话在我耳边反复响起，火中舞蹈的舌头在眼前晃动。我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我要说话，我要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