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奇谈】邂逅篇片段第一名《百鬼夜行》(2)

小萃香又这样翻看了碗柜、书柜、床头柜等等，翻最后一个时她尤其小心，生怕吵醒了熟睡中的屋主人。所幸屋主一家睡得很沉，而小萃香太小了，小到根本弄不出什么声音。
酒吧里的小萃香最开心。即使是深夜酒吧里也充斥着人与酒，每个人都被酒精麻醉，每张桌子上都有没喝完的残酒。小萃香兴高采烈地爬上桌子，抱着比自己还大的杯子开怀畅饮。几乎所有人都喝醉了，没有人注意到她。
也不是所有小萃香都顺利地观察了这个世界，工厂里的小萃香就因为好奇一个大机器的内部结构，不小心掉进了齿轮的缝隙，被碾成了更细碎的灰尘，牺牲了。因为工厂很大，所以还有一只小萃香在她不远处，看见自己的同伴粉身碎骨。她站在机器前，默默思考同伴究竟是不小心还是刻意如此，但没过多久就被更有意思的东西吸引了注意，走开了。
天亮后，小萃香们回到了藏身的角落，重新散作黑色的微尘。大部分人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极个别细心的屋主感觉自己的柜子好像被翻过，但什么都没有丢，东西也都摆在原位，他们也就释怀了。还有一个女白领声称自己在酒吧看见了到处乱跑的拇指姑娘，但问起细节来她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谁会相信宿醉者的话呢？
第二天晚上，当星月的光芒还在尘云之上闪烁时，这只小萃香已经翻完了最后一个书桌抽屉。她将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放回原处，然后关上抽屉，面对着夜色站了很久，好像在思考什么。她不想把柜子再翻看一遍，也不想变回微尘蜷缩在电视柜下面。小萃香来到落地窗前，窗外的夜空是暗红色的，比夜色还黑暗的大楼上亮着几缕灯光，如同轻雨之夜黯淡的星空。

小萃香身边飘着很多普通的灰尘，和她长得很像，却迟钝、呆滞、没有生命。小萃香很少有本能以外的自我意识，但这时她想了很多，大部分是萃香本体的记忆，小部分属于她自己。她想到了恢弘而壮阔的鬼族历史，纷乱而美妙的神社宴会，还有和同伴一起从食人妖怪手中救下的人类孩子，奉萃香之命外出找酒时邂逅的一个天真无邪的尸解仙。她甚至想起以前来过这座城市，那时还没有这么多高楼，夜晚可以看见明朗的星空，柜子里装的是比光碟大得多的黑胶唱片，有一个同伴和自己一起行动。这些都消失了，还有的东西被遗忘了。这时，从未有过的“悲伤”在她心中蔓延，她只是遥远岁月一隅的见证者，被迫被无数大大小小的东西引诱着，作为萃香无数双眼睛中的一双观察它们，看见了很多，又忘掉了更多，永远记不住想记住的人或事，但依然试图留下些什么。
第三天晚上，小萃香们决定离开。微尘又一次组合在一起，这次的萃香不小，和人类孩童差不多大。她们伸手打开窗子，从窗口一跃而下，化作最开始那种黑色的烟雾消失在夜色中。这只小萃香也在她们里面，她的负面情绪早就一扫而空，而她则成为了巨大的萃香烟雾的一部分，和同伴一同向着远方的世界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