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枉凝眉 叁(2)

九良和孟鹤堂静默着，听着栾班主的戛然而止。
静了半晌，栾班主自嘲地笑了起来："也是，戏子本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世上除了极困极穷实在无法的，又会有谁劝谁去唱戏的。”
旁边的九良听着，头默默地，就低下了下来，余光却忍不住瞥向了孟鹤堂。
孟鹤堂沉默着，他一张脸被昏暗的灯泡光衬得格外地轮廓分明。周九良突然觉得这时候的孟鹤堂很像杜丽娘。他身上可以窥见杜丽娘那种决绝的不屈。
谁不知道他姐姐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孟鹤堂是个男孩子。
孟鹤堂第二次来的时候正好大家伙都在外头的院子里练习，栾班主呼呼喝喝地说着他们。突然间孟鹤堂一身男孩装扮，那张与初见时一样漂亮的脸，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快快乐乐地推开了院门。
栾班主一开始还不大信，因为第二次来的孟鹤堂跟初见的相差太大了。第二次来的孟鹤堂笑盈盈地，开心地和他们打招呼，跟初见的那个苦难的孟鹤堂差太远了。
栾班主一定要孟鹤堂唱几句他那天离去唱的戏来证明一下自己。周围的兄弟们更是好奇得不得了，他们都不相信眼前这个秀气的男孩子就是那天那个漂亮的小哑巴姑娘。特别是霄堂，他身板小凑不到跟前，硬是让九南护着他到前面去。

只有九良安静地站在外边。那个人就是孟鹤堂，九良很肯定。是的，他推开门一双亮澈澈的眸子望进来时，正好周九良侧着头看过去，眼神交汇的一刹那，九良就知道那是谁了。
孟鹤堂眼里满满的，满满的笑意遮不了眼底莫名的苍凉，那么熟悉又令人心痛的苍凉。那日九良望着墙头上的“她”，撞进他眼里的就是掩着无措的苍凉。
九良看着他们那边围着孟鹤堂笑着闹着惊呼着······他只是不自觉咬了咬嘴唇，想着前几天他还曾好奇过猜疑过那苍凉，想着想着只觉得可惜可怜。
他自小在戏班里长大，周围人少有女性。他唱的却又多是才子佳人的戏码。每每扮上俊俏小生，对着一边的空气想象着如花美眷，一遍一遍地唱着似水流年……从小到大的一点点幻想，发酵着发酵着，就变成了梦中的情缘。
“她”的出现，使他的梦中情缘有了具体的映像。
周九良有点不忿，初见时脑子里唧唧喳喳唱着宝黛的初见，明明是绛珠仙子苦苦相求的还泪之恩，怎么，怎么变成了宝玉被姐妹嗤笑的多情？
那边孟鹤堂推脱不过，笑着唱了起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