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魔2 3【修改版】(8)

胖商贩阴沉的大脸猛地贴近他的脸，他甚至能闻到他嘴里喷出的臭气。
"蝼蚁能够活着，不就已经是万幸了么？怎么?还想着要翻身做主子呢？忘了你们种族是怎么被杀光的了？"
胖商贩的眼珠子开始神经质地向眼角两侧抖动着，骇人至极，当提到‘杀光’二字时，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凿子凿在他柔软的心脏上，鲜血四溅..
他终于想起了曾经那场惨绝人寰的种族屠杀..连绵数十万顷的土壤被同族成堆的尸体染得通红，堆砌起来甚至可以连成数座高峰；就连湖泊里的鱼类也无法在被鲜血浸泡的血水里生活，纷纷窒息死亡，湖泊里到处漂浮着腐烂的鱼类尸体。他现在仿佛还能听见同族死前痛苦的惨叫，仿佛还能看见弥天的血雾和四处飞溅的鲜血，就好像他只要仰头呼吸，就能嗅得到空气中浓烈的铁锈味，当时就连天际都不再有黎明出现，只剩下漫长得令人窒息的黑夜和一直聒噪盘旋着的怎么也驱逐不去的鸦群。
对于自己是如何从国王铁蹄下苟活下来的，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也许他根本无所谓取他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性命，毕竟他只需要轻轻掐一下他的脖子就能置他于死地，又或许，国王只想让他独自承受种族被灭的旷世奇辱，毕竟痛苦而孤独地活着，针对他这样的弱者来说，也是一种酷刑。

他突然又想起了自己被关押在闭塞的牢车里时，一个在烈阳炙烤下因极度干渴和饥饿挣扎着直到死去的黑人弟兄，他的死相是如此狰狞，当清晨第一缕微光投射到他失去生命了的的干瘪萎缩得如同龙眼核般的眼珠子上时，他发现黑人的头发已经快掉光了，只剩下几簇稻草般枯黄的头发还勉强与头皮相连，而脸颊上的皮已经直接与骨头紧密地粘合在了一起，只有下巴上段两张干瘪的肉片大张着，那是曾经叫做嘴的器官，他把脖子极尽所能地伸长着，像是要拼命够到什么..他顺着黑人的视线望去，发现牢车所停的位置——黑人的正上方正好有一片硕大的芭蕉叶，叶尖上有一滴露水，露水摇摇欲坠终于滴下，可等待着饮用他的人已经不复存在了...他不清楚眼泪是什么时候淌了满满一脸的，他只是扑过去紧紧地搂住了黑人弟兄如纸片般瘦削的尸体，而他的尸体甚至还有余温尚存..
过往种种在心头迅速发酵化作吞噬一切的恶鬼，当初只想要活着的卑微梦想已经被他自己撕得粉碎，恐惧和胆怯被怒火燃烧殆尽，此刻他的心中只剩下愈加膨胀的恨意，他用此生最凶悍的眼神瞪着商贩，琥珀色的瞳孔逐渐变成赤金色，他龇着牙发出嘶嘶声，像是原始丛林里隐藏在黑暗深处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狠狠咬断猎物脖子的美洲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