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进行时(2)
我捕捉到父亲眼里的惊慌和飘忽,不久后,主治医生拿来了最新的诊断报告,我念给他听:“肿瘤稍微大了一点,不过好消息是没有骨转移。”
他最担心骨转移了,多年的住院经历,让他明白一旦骨转移,就意味着时日不多了。
而我没有告诉他的是,他的癌细胞脑转移了。
我问他:“晚饭想吃点什么呢?”
他说感觉什么也吃不下了。
我替他做了主张:“那就吃饺子吧。”医院食堂二楼的饺子,他已经连续吃了很多天,他喜欢这个,能下肚,能供能。他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吃下的东西大多数会被癌细胞抢走吃掉,但是如果不吃东西,癌细胞就会吃他的身体。他于是默认了我的选择。
好了,现在他真的什么也吃不了了。我们不得不掰开他的嘴巴,用手去掏他喉咙位置里的液体,那些像痰一样的东西源源不断地出现,如果不及时清理,他恐怕就有窒息的危险。
到了夜里,他已经筋疲力尽,蜷缩着身子,侧躺在病床上,不再那么重地喘气。我看着他,说不上来的心酸:这个小老头真的要离开我们了吗?
我想到更早一些时候,有一天晚上在医院,他忽然扯着我的衣服说他想吃冰淇淋,我以为听错了,他又用力重复说要吃冰淇淋。我就赶紧出门去给他买,等到超市门口,我姐打电话说他要吃那种尖角脆皮的,我去超市买不到,到肯德基才买到,蹬着自行车赶在融化前送回医院。他像个小馋猫一样吃起来,然后说他想吃冰淇淋很久了。
第二天,他还想吃冰淇淋,我在家里给他准备好晚饭,准备出门去医院,就顺手在路边的小店里买了一个,他吃了一口,就骂我,说我拿过期的东西给他吃。我顿感委屈,扯过冰淇淋上面的包装,指出生产日期:“你自己看看,哪里过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