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座(2)

一月的某个夜晚，惑星南至，猛刮了一整个冬天的风在那一晚歇了脚，D用自制的木铲将房檐上的积雪铲除，想着夜里终于不用担心为这个随时垮塌的房顶担惊受怕而感到久违的兴奋，在巨大榛树下，D挖了一个供单人侧躺的壕沟，从屋子里取来干燥的柴火点燃，挖开的泥土上旧的苔衣被篝火炙烤出泥土的清香，D将一只两天前陷阱里抓到的野鸡当作料理的食材，一切完毕，便躺在壕沟里看着久违的晴明的夜空。
抬首仰望，在惑星的侧向，猎户座的流星群拖拽出炫目的轨迹划破长空，幼年时，父亲偶尔陪他看流星会不住的叹气，认为是作物歉收流年不利的凶兆；少年时，他与E在乔的阁楼里观赏星群，乔会让他们在看到流星时在心底许下愿望；如今，孑然一身看着这些孤独璀璨的天外来客，又该怀有怎样的心情呢？少年时他许下的愿望是能和E以及父亲一起平安生活到老，只是想来有点遗憾，E的愿望他一次都没敢问及。
流星的终点就像年少时的困惑不甘，被埋葬在了世间未名的墓地。嘴里苦涩的滋味想必是刚才碳烤过头的肉类残渣的遗留，D将一颗甜甜的浆果含进嘴里，想要中和那苦味，可无论如何咂舌，苦味还是扎在舌苔上，从嘴里沿着呼吸道，钻进自己空洞的心房。

那时，满天灿烂的星河让他想起一块巨大的蛋糕，蛋糕上点缀着樱桃，记忆里也是这样一个隆冬腊月，乔在蜡烛熄灭的刹那，将蛋糕上的樱桃一股脑塞进他的兜里，因为她知道自己曾经对着那鲜红的果实垂涎欲滴，只是现在，樱桃的滋味早已经忘了，而那块用于庆贺乔生日的蛋糕，就像今晚的夜空，新亮如初。
他决定重新等待，不仅是为未来与E的重逢，也是为了有一天能将这种心情完整如实的告知E，那是他从未对E描述过却一定是乔希望他去对E说的话——曾经想用热烈的辞藻去描述的那种情感，如今只希望是能和E有一天在这幕夜空下重逢，就像那些逝去的流星，千百年的旅程与孤独都深埋在矿石里，如果能说出口的，一定也只是“我想和你走完剩下的路”罢了。
是夜，他是怀着这样一种恬淡的心情入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