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策）良人去未回(3)

唐门一直是个杀惯了人的冷血，向来漠视死生，手起刀落毫不犹豫，直到他遇到了天策，他惊异地发觉竟有一天自己会开始犹豫起来。
这样寻常的日子让他开始贪恋起来。
“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天策经常会问他这句话，神情半真半假，而唐门从来没有回答过，他不知爱是何意。
夜间两人相拥而眠，唐门忽感心口一凉，一把匕首正抵在自己心口，他抬眼一看，天策握着匕首，一点一点用力，细密密的血珠渗了出来，唐门一动不动，只是望着他。而天策也突然松开了手，抬头睨了一眼唐门，轻笑了一声，然后探身过去吻在唐门的伤口处，伸出舌尖卷走了血珠，唐门顿觉气血上涌，不顾伤口裂开得更大了些，狠狠地衔住了天策的唇，血腥味弥漫整个口腔，血滴落在床单上，转而隐没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情事中。
唐门心想，即使天策不愿意，但这样一辈子把他绑在身边便足够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昔日恶名昭著的唐门也渐渐隐没在江湖之中。
安史之乱爆发，虽然蜀中尚未被战乱波及，但天策府沦陷，杨宁战死的事情终于还是传到了天策耳朵里。他起先毫无动静，痴呆地坐在那一动不动，直到唐门走到他身边，他才突然回过神来，疯了一般地去寻自己的枪，直到唐门将他反剪双手摁在怀中，天策突然恸哭不止。

杨宁对他有知遇之恩，当年他离开天策府加入浩气盟，原不过是少年意气，想四方闯荡，曾许诺杨宁，若国有难，必携枪而归。
天策用力挣开唐门的束缚，他紧紧地盯着唐门的脸，突然双膝下跪，俯身拜倒：“我求你！放我回去！”
天策不管不顾，直磕地额头溅血两眼昏花，最后一下磕在了唐门的掌心。
“好，我放你走。”
天策愣神地抬起头来，他没想到唐门真的开口了。
唐门解了他的药，还了他的枪，细细地替他额头敷药，却不肯解开子母蛊，天策没有说话，他发觉这两年来唐门变了许多，而自己也一样。
天策这时才猛然间发觉，自己早已习惯了和唐门一起生活的日子。
唐门没有问他会不会再回来，天策也没有说起，只是当他提着枪踏上门外那条曾走了无数遍的路时，脚步停顿了片刻。
天策背对着他低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
唐门最终还是嗯了一声，看见他挺直了脊梁，他一直望着，直到那抹红色顺着那条蜿蜒的林间小路渐渐消失不见。
“八月雁门开，良人去未回。
九月深闺思念瘦，碧空无雁寄书来。”
路过嬉戏的孩子一边唱着，一边追逐打闹，不小心将唐门撞了个踉跄，斗笠落在地上滚了几圈，一头银白发丝散落，再一抬头，哪里还有方才那个红衣银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