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名侦探刀氪塔——与W一起在龙门办案！(2)

他死了二十年有余，死后的他当上了雇佣兵，某次任务中意外染上矿石病，一如每个卡兹戴尔贫民区孩子未来的人生。雇佣兵以代号为名，业界凭着他独特的源石技艺和行事作风为他起名，其意为“虚空”，正如他空无一物的内心。不可避免的，他因出色的业绩和特立独行的态度遭人嫉恨，让几名无怨无仇的萨卡兹老者袭击。全程他没有做任何反抗，躺在火和灰的正中央，安宁地畅想，愿这具因饥饿而干枯的尸体能烧得干净。他再一次睁开眼，眼前是黄沙弥漫的天空，既非天堂也非地狱，他撑起身，左右顾盼，梦里母亲父亲兄长的身影也离他远去，他捂住脸，无法遏制地痛哭。
他的尸体依旧被禁锢在人世间，无以为食。当他依照委托，将刀抵在目标喉口时，那人哭着说，他在佣兵界鼎鼎有名，所以事先调查过他的资料，知道他年少时失去父兄，但他一定没想到，他的兄长其实还活着。
二十年来他的眼睛第一次现出魂魄，某种蠢动的期望正把他从冥土拉回，他违反合约中禁止与目标交谈的条例，抓住那人的肩膀，手指都在颤动，问那人都知道些什么。
他在离开卡兹戴尔时，不出意料地遭到了多名杀手的伏击。烟尘散尽后，十二具尸体簇拥着他，完好又鲜活，仿佛只是熟睡着，他看着那名银发的萨卡兹少女，年轻、桀骜不驯、自由却也是无根之萍，竟从她身上看到过往自己的影子：无依无靠的饥饿与漫无目的的求生。只不过少女从未尝过饱腹的滋味，以为现状才是常态，而他枯渴多年，现正为抓住片缕生的希望而远行。他望着少女逃离的背影，收回将刀掷出的手，寄她以祝福和诅咒：愿你能遇见自己的宿命，不竭的泉水，永恒的黄金麦田，愿你不再饥饿，永远幸福满足。

他此生都不会知道，自己的无心之言竟揭开少女多舛命运的一角，在数年后宣誓加入整合运动的血色黄昏，他会抬起头，看见高台上她同天色一般血红的眼中，深藏的失控与近乎自毁的狂躁。但那时他辗转奔波，收集兄长的消息，只言片语如风如雨，散落在世界各地，为求生存，他加入整合运动，干的是夺人性命的老勾当。乌萨斯事件后，得知整合运动进攻龙门计划的他主动请缨。十年前炎国曾出现过兄长的踪迹，之后便再无音信。他握紧情报商人奸笑着卖给他的纸条，在彻底跌落谷底前抓住一丝希望的线。
可他终究是错估了暗杀和战争在质与量上的差异，他可以轻松抹去皇族高官的性命，却无法左右战术谋略和军事实力的天平。当队友炸飞的手臂扫过脸颊时，他第一次感受到对死亡的恐惧，来不及庆祝这属于生者的情感回归内心，他本能地开始奔跑。他看见，有一个人在阳光下，在制高点，黑暗中眼睛是明亮的光，那是从他无数个噩梦中走出来的死神，是恶魔，是未知与虚妄本身。他奔跑，突破封锁线，进入市内，撞开行人，天开始下雨，他奔跑，直到死亡的阴影再追不上他，他的脚才软了下去，他趴倒在雨水中，捶着地面，憎恨自己的懦弱与自私，真正面对死亡的那刻却选择逃避，渴望生即是对母亲父亲兄长最卑劣的背叛。他忽地意识到这一切或许只是个自欺欺人的骗局，捉住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不放，幻想它是甜美的蜜，甘香的热汤，舔舐微不足道的虚假营养，聊以卒岁。兄长早已不在人世，他早该想明白，他最后的食粮从一开始就葬在黄土之下，身体也已被饥饿掏空，挤不出分毫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