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我喜欢你是寂静的(6)

但是我和妈妈还是受了波及。
那天，有很多人在砸我家的门，我很害怕，缩在妈妈的怀里问她怎么办，还问爸爸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来救我们。当时妈妈看上去就要哭了，但她还是没哭，甚至还对我笑了，她把我抱进衣柜里，亲了亲我的脸，说，待会不管你听到什么动静，都绝对不能出声，也不能出来，如果你出声了，出来了，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然后我就听了妈妈的话，把身体蜷得小小的，缩在衣柜里。透过衣柜的缝，我能看到那些闯进来的人拉扯着妈妈的头发，然后杀了她。
我想大叫，想跳出去救妈妈，但我没有，我只是从缝里看着这一切，然后在极度的恐惧中陷入睡眠。等我再醒来的时候，面前是一片狼藉的家，和几个面露不忍的熟识的叔叔。
我一直没有见到爸爸妈妈，所以我一直没有再说话，我觉得妈妈没有骗我，只要我乖乖听话，就一定会等到他们回来。
我被送到了爸爸的一个同事家里，也就是我叔叔家。他没有结婚，也不知道怎么照顾小孩，但还是把我养大了。他知道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之后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带你回家给他看看，那天之后，他就瞒着我去签了一份眼角膜捐赠协议，受益人指定是你。
前不久叔叔也因公殉职了，然后他就把眼睛给了你。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被欺负，我没有上去帮忙，是因为我以为你是个正常的孩子，当时我还想，为什么你不反抗呢，为什么你要做个和我一样的懦夫呢？
后来我才知道，你不是懦夫，真正的懦夫，从来都只是我。
林溪淳慢慢地收回了手，垂下眼睛不再去看江辞树。他把自己心底所有深埋的秘密都毫无保留地挖出来给江辞树看，同时也把选择权递交到了他的手中。
他身处黑暗时，仍能看见光明；那么当他沐浴在阳光下时，是否还愿意与阴暗为伍？
江辞树微张着唇，然后很缓慢很缓慢、像是怕吓到林溪淳一样挪到了他身边。
他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林溪淳的胸膛，“现在外面安全啦，你可以，出来了。”
他歪着头看着猛地抬起头的林溪淳，朝他张开了双臂，笑着笑着就流了泪，“你不是懦夫，你是我的英雄。”
林溪淳自认自己看过了太多的狼狈与不堪，一双眼睛早已失去了儿时地澄澈，可是从江辞树的眼睛里，他能分明地看清楚对方眼中的自己——一如他所说，是个英雄。
他脸上的肌肉僵硬地紧绷着，没有血色地唇在不住颤抖；他的眼中涌出泪来，带走了一切他自以为永远无法洗脱的罪孽。
林溪淳猛地抱住了微笑着看着他的江辞树，把头埋在对方的肩窝里，泪水在脸上冲刷出一道又一道沟壑。他握紧了双拳，慢慢地张开了嘴，靠在他的肩头发出了一声哀痛到极致的嘶鸣，随后便是释放一般的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