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雷安 我欠你的一世承诺(14)
1966年,“文革“全面发动。
他的弟弟卡米尔,因为作为上层阶级的知识分子,是“小资本主义”,被拖出去批斗。
他曾尽力将他护在身后,警告那些红卫兵不要靠近他的卡米尔,但最终一人对多人,还是势力上的不足。他失败了。他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卡米尔拖了出去。
他也眼睁睁地看着卡尔活身残破地回来,满脸的憔悴。他的蓝瞳已没有再看向他那种纯澈了。
然后卡米尔会轻轻唤他一声“大哥”,他就站起来紧紧抱住他,很久很久。
遗憾的是,那天卡米尔回来后,他们默默吃完晚饭,卡米尔对他说,我出去走走。
我陪你?
不了,大哥。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他没注意卡尔摸了那把旧枪出去。他察觉时卡尔已经死了。他的尸体很安静地躺在河边,那片白茫茫的芦苇荡里。他流下来的血沿着河畔流进了河中,顺着从上游落下的白色野花花瓣一同飘远了。
他将他的尸体好好地葬起来,在他的坟墓前插下一束蓝色鸢尾。鸢尾挺立的枝条,在风的呼声中弯了腰,仿佛是沉睡了,为安息的人致敬。
迎着风他落泪了。他很少会哭,但他这次还是忍不住哭了,原来再坚强的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对不起,卡米尔。
对不起,安迷修。
他回家,疯狂地找到那把之前的枪,正要上子弹时,他看见了桌上的一张字条:
大哥,好好活。
是卡米尔秀气的钢笔字。他的心抽播一下,眼眶里的泪差点又要流出来。他沉默一阵,默默放下了枪。
大哥听你的,好好活。
他一个人,孤独地度过余生。
不过也挺好,这样的生活很清静。
他收到了一只信鸽。白色的,眼珠竟是稀有的绿色。它这么立在他的窗口,歪头看他,眼里的好奇和疑惑,带有一点纯澈。他意外地发现它的头顶翘起一根毛,很倔又很可爱地立在空中。
很像某人。他想。
信鸽的腿上绑了一个字条,他展开来读:雷狮老大,一点点心意,之前的帐一笔勾销。署名是帕洛斯。
行啊,帕洛斯。我收下了,不过,我还没原谅你。他在心中默念叨着。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脾气变好了很多,也对,毕竟都70岁的人了。
岁月无痕地,悄然斑驳了他的脸。头额上的一道道皱纹,都是时间在他身上刻下的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