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裘】听见冬天的离开(7)
裘克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寒芒被月光反射,他猛地抬头,一个女人举着利刃就贴在杰克右侧床边。裘克难以置信她的脚步竟然悄无声息,就跟杰克也是如此一言不发地醒来一样,女人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茫然和平静。和杰克如出一辙的病态白皙的肤色在月光下泛出模糊的边框。女人的眼瞳里凝着一层灰败的雾,迷茫和近乎神圣的悲伤被黑暗搅成一团,再均匀地涂抹在她美丽的面庞上,徒添几分死意。
杰克没有呼救,连呼吸都和刚睡醒时一样缓和,女人嘴唇上提了一下,随后刀尖光华一闪重重地扎去。杰克只是下意识地偏开了头,而刀精准地刺在枕上,发出沉闷而狠戾的响声,只要杰克再慢个零点几秒,右眼就会被完全贯穿,甚至整个头颅可能就此被钉死于枕。女人的五指简直就是杰克的略微放大版,同样的骨节分明和美好,没有重劳动留下的老茧。
如果上面沾满了其子的血迹,蝴蝶翅膀上抖落细碎的鳞粉,那么白与红的激烈视觉碰撞将会被尊为象征讽刺的艺术品。人们高声喧哗着醉死在神的盛宴上,天花板倒挂的饕餮进行新的赴约,依托于重重恶意的高台上,被欢呼被朝圣的台阶上留下悲戚者最后的挣扎。
女人见没有戳中,又一次慢慢地拔出刀具,再一次举起。刀锋的寒芒在瞳孔里震颤着,床看起来再怎么大也就这么点地方,而且杰克还在输液,看起来也没有逃跑的打算。如果裘克再不动作,杰克毫无疑问将会死在他自己的卧室里,死得血肉模糊、不明不白。
……被亲生母亲在大半夜刺死。
他的血液会绽放穹庐,是一场与凶手不谋而合的死亡戏码。裘克不知道为什么杰克不在这时挣扎着跌下床大声呼救,为什么会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携着刀步入房间,他也不清楚杰克的过去究竟如何。他只知道杰克的头上有着荆棘的冠冕,自负和沉默刺痛他自己,但杰克仍会如是坚持向着身旁一切昂起头颅,即便血点出现,隐隐绰绰的疼不间断地警示他记住自己不是上帝宠信之人。这就是砒霜里几颗包装花里胡哨的糖、薄薄一层挂在悬崖边的蜘蛛丝、刀锋上一朵嫩得一塌糊涂的花,有时候人会为了这点东西,甘愿不跪下。
杰克是个好孩子。裘克如是想着。这样自卑自恶又自负而不自怜的孩子,如果死了的话,天使们会爱他,但是这样的好孩子会失去拥有幸福的资格,我也有罪。
“你敢杀他吗。”
裘克嘴唇轻轻翻动,吐出几个字。他爬上床沿,扬起头颅一动不动地盯着杰克的母亲。翅膀最大幅度地张开,像是母鸡在鹰的面前挡住自己柔弱的幼雏,但是若把三人的身份代入进去,会产生奇妙的违和感。
她感受不到裘克的存在,但抬刀的动作迟缓下来,涣散的瞳孔开始乱颤着寻找焦点。只有杰克看到裘克缓慢地举起手掐住女人的脖颈,低声在她耳边呢喃:“你不会想杀杰克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