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小子孟令(2)

学生们对贫穷的认识不深，那是二十一世纪以前的事儿了，身世模糊，背景遥远，要好与否只关系到聊不聊得来，孟令钻了时代的空子。他努力陪她讨论那些他只知道书名的书，很努力。
但是，贫穷对当事人的作用仍是不变的巨大，当李晓邀请他去和几个同学一起K歌时，他还是透露出自卑来。拒绝又不甘心。于是，他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周末之前存到一百块钱。当然，他失败了，本来就没钱可存。
到了礼拜六早晨，他拿了爷爷铺下压着的50块钱跑了出去。坐一个小时的汽车，他从未到过这么远，和同学们集合，去开足空调的包厢唱歌，唱Beyond，那时的非主流，他听对门的哥哥天天都放。之后，去吃麦当劳。
最后口袋里还剩十来块钱，他没敢仔细数。
要散局儿了，大家各回各家，太阳偏西暑热还没退，孟令把口袋里的钱攥得湿湿的。李晓家的方向和他同向，李晓扬手打车，是辆夏利，他说，我送你。然后给她开车门。她坐进去，白色长裙囤起，孟令瞥见她的内裤，可他没敢多看，自行坐到前面去。

风吹着孟令的脸，他装着思考，他为这假装羞愧。
车到了，他急忙掏钱，正正好好，找得几毛不够他坐公共汽车的。李晓已经下车，裙子皱了，她正努力抚平。
我先走了，你赶紧回去吧。
你怎么回去？
坐公交，得走一段才有站。
你等会儿。她从包里掏出一本书。拿去看吧。
孟令认得封皮，是他在报纸上看连载的那本书。
他走路回的家，走了俩小时，到家时他妈没做饭，他爸打了他一顿，他爷爷背后给了他五块钱。以后要钱，找爷爷要。
他爸打他时他没哭，这时哭了。
长大之后，这事儿被当作笑话在他喝多时反复提起。你说当时我怎么就没多看两眼呢！傻逼啊！你知道我那时为嘛哭么？我突然想起来了！张小帅没死！就内本书主角！
我第一次和李晓说话时，一口咬定王小帅死了！我看报纸看到半截，我说这逼一定死啊！他他妈没死竟然。
她一直知道啊。这事儿闹的。
我说是，是。真是个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