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芙】涉江采芙蓉 忧伤以终老（二十八）(3)

她顺着那声音的来处去望，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睁开眼，也正望向她。月光下，他面色更显苍白，双目却星辉涌动，柔情如水，似有千言万语。
“还给你。”她垂下眸子，声音细若蚊蝇，抬手将信放进他掌中，却被他连信握住。她抬起头来，怔怔回望，却从他眼底尝出丝丝缕缕的凄苦无望，心底忽地一痛。见刚才涌出的血迹污了他素来洁净的面颊，她鬼使神差般抬起衣袖轻轻为他拭去。
他目中忽而失了清明，“晓芙，”他轻轻唤道，声音莫名有些嘶哑，身体晃了一晃，向她倒过来。
晓芙一惊，却来不及腾出手，忙用肩头抵住。他倚在她身侧，气息重重送来，这一瞬间，她心底突地生出些难以自持的意乱神迷，一颗心在腔子里如小兽般冲撞不停。
杨逍方才听她在自己胸前念念碎，不由觉得好笑，她素手在他怀中轻轻摸索，微微颤动，一如他砰砰乱跳的心，终是忍不住睁了眼。
自从入了江湖，已是经年，他早已厌倦这波云诡谲，人心险诈，以放浪不羁掩饰着心头一片苍茫寥落。哪知这丫头带着一腔纯真赤诚闯入，竟荡漾了他胸中一潭寒水。自那以后，只要有她陪在身侧，他便如春风入怀，喜不自胜。
他不只喜欢她写给他的话，更喜欢她鲜活的容颜，轻柔的言语，无尘的心灵，不管她倔强逞强也好，迷糊装傻也罢，无论她满面喜色也好，眼底忧愁也罢，他统统喜欢。他自是见过人间无数丽色，但唯有她给予他的相伴相信，才能让他踏实安然，心生宁馨，甘于沉迷，不愿自拔。

当她柔软衣袖覆上他的嘴角，他呼吸一阵骤停。这一路他强自按住心中情思，尽力以礼相待，但今夜这该死的伤势，让他忽生出些脆弱来，这似水的美丽月色，又让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
她柔婉的脸颊，迷蒙的眼神，微翕的双唇，在月光下散发着光彩，倒像是一种蛊惑，让他心底防线寸寸失守。
若不是她已许了婚，若不是那荒唐的仇怨，若不是有什么正邪不两立的狗屁说法，他本应与她携手游遍悠悠江湖，锦绣山川，共享人世繁华与岁月温柔。
他行事从来都是纵情恣意，偏偏在“爱”字一节被这造化弄于股掌之中，力不从心。他想着想着，心中便涌出巨大痛楚来，好容易凝聚的内息顿时乱作一团，再难以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