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丟了(2)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说了,过去,当下,未来,怀念,抱怨,祝福,手中的笔摇晃地愈发厉害,但好像还是跟不上他的思维。渐渐地,额头上的汗珠密集地冒出来,滑过他的脸,滑过他的脖子,滑过他的胸膛。汗珠缓缓流动,皮肤传来阵阵的瘙痒,但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那些,只有在实在忍受不住的时候才会腾出一只手,胡乱地擦一下,随便向旁边一甩,然后继续把精力投入在纸上。
不知过了多久,像纱布贴着卤水点过的豆浆,对襟小褂把他的后背贴了个严严实实。终于,他放下了笔,拉起衣角,简单地抹了一下脸。看着桌上的信纸,他琢磨着:家里没信封,把信带去邮局弄脏了咋办,还是先把信封买回来吧,大不了多跑一趟。想到这,他伸手拿来笔筒把信压住,迅速起身离去。
他骑上了自行车,慌慌张张地出了门,街坊邻居见了他,向他打招呼,他只是不自然地笑笑,点一下头。太阳很毒,汗水挂在眉毛上,搭在眼皮上,最后流进了眼里。一路上,他一次又一次地松开一只手,迅速擦擦眼,又迅速握好车把,同时双腿一直在奋力地蹬,以至于他频繁地感觉车链子突然滑了起来。
他开始感觉到了胯下的酸麻,幸好,他快要到了。
“你好,那个,我买信封。”
邮局的售货员抬眼瞅了一眼满身大汗的他,放下手里的杂志,甩了一沓信封给他。是那种最普通的棕色的信封。
“要几张?”
他皱皱眉,“那个,有好一点的吗?”
售货员惊讶地看着他,愣了片刻,又拉开抽屉翻了几下,掏出了两张信封。这次的做工显然要好的多。他拿起来看,锁紧住了眉头。今年都鼠年了,这两张信封竟然是猴年的生肖纪念信封。
“请问,还有别的吗?”
“唉!”售货员叹了一口气,扔给他一张单子和一张表。
“自己挑!挑好把信封类别填在表上。下周一来拿。”
“但是……”他犹豫了,他想立刻就把信寄出去,但是这样的信封,不是配不上他的书札纸,就是尴尬到拿不出手。他盘算了一下,今天周五,还有三天,反正信已经写了,写得还算满意,如果没好的信封就太可惜了。果然,还是周一再寄吧。
最后,他挑了一种当地历史文化名人的纪念信封,把信封类别填在了表上。
接下来的两天,他也没闲着,把那封信读了又读,改了又改,丝毫不心疼他父亲花大功夫搞来的书札纸。一边改,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好像是在把信读给对方听。眼看着书札纸一张一张被用掉,他总算是赶在父亲开口骂他之前迎来了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