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映卿卿如晤(3)
“此去必九死一生,万险。你尚有老母。”林觉民伸手拍了拍小厮骨肉未丰的肩膀,转身离开。
可您呢?老爷还有盼您归期的夫人和尚未出生的少爷……老爷的心真是铁铸的么?
“那老爷……倘若此次一去不回……”那小厮搜肠刮肚地还想说什么来劝劝林觉民。
“那便一去不回!”临到阵前,再踌躇什么都是懦夫行径。
小厮愣在原地,方巾不知什么时候抖落下来。
半晌,他才好似回过神,急急忙忙捡起那块沾尘的方巾,没想到那块写满了字的方巾中夹带着一幅残破的画作。
那纸不甚齐整,可能是作画者不时拿出来看的缘故,四道折痕磨得起了皱,中间还有破洞,但并不影响人理解其中的意思。
线条直愣愣的,一笔到底,没有什么层次讲究。看得出绘者不精此道,但意境直白,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放爆竹的小孩,身后麦浪翻滚,饱满的亮色连在一起,中间不知道结了什么花还是果,沉甸甸地一朵压万枝。古朴的村庄,外户不闭,炊烟许许地飘渺上空——淡入远处晕染的青山里——显得又袅袅、又宁静。纸上没有落款,也没有题字,只是标注似地挂了个题“河清海晏”。
无限山河景,尽在笔墨中。
那刚过十四的孩子泪如雨下。
风雨如晦,而天地间有一书生。
越是风云变幻的局势,山雨欲来得越发猛烈。
四月二十七日,大街小巷都冷清下来,七十二位青年高举着自己那颗火热的救国图强之心,在黄花岗轰轰烈烈地起义。此身尚存,此心不死,此辈生于种花家,理应破开血色的世道,还身后一个清白。
清军随即赶到,本应对着洋毛子的利刃如今却指向几个迂腐书生。
“乒乒乓乓”短兵相接的声响,戳中了大地之心,山河也跟着嘶吼,江潮奋力地拍打岸边的触礁,血水肆意流淌,老天沉了脸,落下那黑面阎王的泪。
才拉开帷幕的闹剧悄然收场,只剩下几人在负隅顽抗。林觉民身中数刀,融入猩红里。伤口处血肉模糊,动辄就是扒皮抽筋的那般疼……却不及夙愿未了,英雄末路的失意的万分之一。
……他莫名想起旧时与赵声闲聊,恰好问起来:“赵兄为何不成家室?可是因无中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