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画像·整个世界在那瑰丽的光芒中破碎(2)

而这次不同，画布上已经涂上了大片的红色、黑色，虽然看不出形貌，却难掩压抑的氛围。E抹完最后一笔浓黑，放下笔，转身走向Z。
她坐下后先喝了口茶，然后才开始拆包。层层纸包里裹着的，是一种特殊的矿物，磨成粉是橙黄色的，在光照下会有黄金般的质感。
E戴上手套捻了一把细细看，最后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刚刚好。”Z问：“怎么突然想起来画画？”
“我醒来太久了。”她脱下手套，却没有抬头，喝了口茶。
“以前总觉得自己睡了太久，看腻了梦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场景。成了寻迹者后，我最高兴的就是可以长久地清醒，可以看各种不同的世界。”
“但前段时间我发现，”她抬起头，神情有些黯然，“我好像记不清了。”
“都说寻迹者看见一切、记录一切，可我们自己的故事，有谁记得呢？我离开故土真的太久了，其实我已经……连父母的面容都记不清了……”
图鉴馆的员工一般有两类，要么是像A小姐、L先生那样主动切断与世界联系的，要么就是E和先生这样失去原生世界的。
没有原因、没有预兆，每时每刻都有新世界的诞生与旧世界的湮灭。只是被留下的人，说不清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想记下来，在我也被遗忘之前。”E的画笔饱蘸了新调的金色，在画布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
“没事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艾维利亚踮起脚，为红着眼的母亲擦去眼泪。
母亲拉着女儿的手迟迟不肯放开，声音颤抖：“我的艾维利亚才这么小，他们怎么能，怎么能……”
一旁的父亲叹着气，揽过母女俩的肩膀：“这次被选的不止咱们一家，未必没有斡旋的余地。别担心，艾维利亚。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一定会带你回家的。”
神殿的人不停催促，没给这家人留更多告别的时间。艾维利亚被连拉带拽上了装饰华美的高大马车，里面已经有好几个神色戚戚的少女。艾维利亚在角落坐下，撸开袖子就看见了刚刚被强硬拉拽留下的青紫痕迹，有点疼。
她旁边的是个年纪大些的女孩子，见状从口袋里摸出一小瓶药膏给她涂：“涂点药就不疼了。”
艾维利亚在父母面前一直强装坚强，此时却忍不住掉下了眼泪。给她涂药的少女语气变得更温柔了：“不哭不哭，马上就好了。”
眼泪还在掉，但艾维利亚还是咬着唇点点头。马车继续行驶，又有几个女孩被送上来。人坐满后，马车便不再停驻，所有人都知道下一站将是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