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传病(堂良第二世)2(2)
九良十年来第一次回家,我陪他回去的,怕他冲动,更怕他难过。听说,当初吵起来是因为九良当着母亲介绍的女孩当众出柜。“你怎么那么憨,直接就交底牌了。”坐在高铁上我揉着他的手,他看着窗外。九良的话越来越少了,像那些有名的艺术家——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千金难唤。“我要负责啊”,他平铺直叙地表达了理所当然的事,说完他又反应过来什么,握紧了我的手,“我的意思是。我得对你负责。”
他真的负责了,当着他母亲的面拉着我的手,宣布我是他爱的人。爱的人?她也许不懂两个男人能爱出什么。也许麻木了,也许在想儿子回家就好。她看着我,我看着她。“三十了也该有个家了,自己决定好了就行”,我多希望这是她说的。可是她没有,她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九良也没说话,我们就那样站着,过了一会儿他捏了捏我的手心,“去看海吗?”
冰冷得海水刺骨到骨子里,我不知道怎么帮他排解烦恼,我只能拉着他狂奔,我拉着他嘶吼,直到海水浸末腰间。他哭了,捂着脸小男子汉一样不愿意让我看见,“我们分手吧。”那是他第一次,他跟我说:我们分手吧。我以为他受了刺激开玩笑得,我笑着安慰他,我想抱紧他,我想跟他好好说,我想跟他说:只要我们坚持迟,早晚有一天阿姨会接受的。可是他推开了我,像是认了真。
“别闹了!”什么耐心的不耐心的被我一并扔进海里,“闹归闹吵归吵,别拿说分手解气玩儿!”
“我没闹,分手吧。我妈不允许我同性恋。”他语气理所当然得,像人类就该在床上做运动。
“自打他生下来就不让,现在知道听话了?”
就算我在人群间隐藏得再久,骨子里还是脱离不开东北人的野性。“分手?好!现在在海里打一炮就分手。”我扑上去狠狠咬住他的嘴,血腥味蹿入鼻腔。在一起三年我都没见过他的酮体,今天分手高低要玩儿够了。我拉住他的衬衫扣儿刚要往外扯,他迅速抓住我的手,狠狠把我推了出去。我跌坐在海里,像被扒光扔进了人群。
“你这个疯子。”
三年的时间里,爱一个人理所当然的存在着,长在了肉里,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现在让我割下去,我会难过,我会疼。泪水顺着脸颊一滴滴淌进海里,看着他越走越远,我做了个决定。也许我也不是正常人,才会对他跟我分手有那么大反应。
还能活着没什么好意外的,他一定会救我,也一定会救活我。可是,我睁眼第一个看见的是栾云平,他说:人离散是原本,比安稳更容易发生。不知道讲究人儿是在安慰我,还是又做了首诗。
在九良的老家积累够素材,我们就回北京了。我留住了九良的人,好像没留住他的灵魂。他又像有名的艺术家一样染上了酗酒的毛病。也许酒精真能激发灵感,他每天能把自己关在屋里七八个小时。我知道,他是借着写作故意躲着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不信只因为阿姨的反对,一定还有什么。我揪着乱云平的衣领让他说实话,他只是说:少让九良喝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