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2)

他被排斥的顺理成章。
5.隐忍，出击，一击毙命，然后是割喉，拆解，分而食之。
鲜血蜿蜒，流出一双手，拖拽着已毁的灵魂。
他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和面前滴落乱七八糟体液的身体残渣，忍住自己呕吐的情绪，不带一丝怜悯地，咀嚼，吞咽。他好像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以生换生，以命换命。
不对！
他残存的灵魂在震颤，抖动，告诉他一个生命的逝去。
可是，在地下世界，杀戮才是不被杀戮的唯一解。
6.沙子松动，接二连三地下坠，打得他目眩神迷。
他在走一条无人走过的路，他抛弃了地下，向头顶那片废土进发。
他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个怎么样的世界，被当成展览品的植物？凶暴嗜血的野兽？对他而言，前路充满恐惧。
当然，他亦充满希望。因为那片璀璨的金光，一定在不远处的地表处等待他。
7.最后一抔沙子掉落，四散。
那一刻，带着金属油烟味的空气扑面而来。与地下污浊的味道相比，那种工业的产物更加沁人心脾。
他迫不及待抬头，却发现头顶的一切黑的一如既往，只有点点微弱的光华蜻蜓点水般出现一丝半点。那回忆中的，令他无限向往又无限怀萦的璀璨金光悄无声息地被岁月和现实溶解，在这带来无限失落的溶剂中分散成紫红色的，酒醉金迷而魅人心魄的光华。
刹那间，那个生命忽然觉得内心中什么碎掉了。碎裂的声音响彻在历史的滚滚车轮中，又霎时隐没在激起的烟灰或者水流中，悄无声息。

8.倘若他有幸活着，他或许会绘声绘色地描绘那样的光景，他的心碎，以及他猝不及防的死去。
一只长着深灰色毛发的举爪从他头顶落下，在转瞬之间碾碎他的皮骨筋肌，于是他变成此前无数个难眠月夜时浮现在他眼前的一切，残肢，血肉，尸体，还有在现实重压下化为齑粉的灵魂。
那只巨爪来自一只，毛皮灰暗，沾染着不知名深黑粘液的巨兽，面颊修长，牙齿大而锋利。
可是他们说错了，真的说错了。
对于他们来说，这野兽太庞大了，真的太庞大了。
如果他来得及转身，来得及抬头，他可以看见那野兽齿间的食物残渣。
那是他几天的食物。
在荒原上，他太渺小了。
9.该走了，我对自己说。
我离开那片沙地，大约两平方米的沙地或许不配称为沙地。那天晚上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我看见了一直向往太阳的蚂蚁在黑夜破土而出，被逃窜的老鼠踩死的故事。我还要寻找生存的方法，没时间再哀悼了。我在这个现代化的都市里，也是荒原上的蚂蚁。
十三分钟后，朝阳出现，一缕阳光照在他的尸体上，像极了他飘散的灵魂。